哪曾料想,这样一个怕水的人,坠海後居然没死。
这俩人里只要死一个,另一个情绪失控,说不准他还有机会掰回一局。
可惜,天不遂他。
盛平赐慢慢道:“在被带走之前,不如谈个交易?盛平济被我藏起来了,你们若是想要找到他的话……”
盛迟忌面无表情:“带走。”
盛平赐:“……”
完全没想到盛迟忌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建德帝的下落,盛平赐噎了一下,又飞快道:“谢公子,你应该想要那个叫双吉和知事的内侍,以及他们两个小跟班的命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之後,盛平赐仅存的下属压着双吉和知事几人走了出来。
几人被捂着口鼻,唔唔不止。
谢元提顿了顿,撩起眼皮漠然看他一眼。
盛平赐见他有反应,不理解的同时,又觉得颇有意思。
盛迟忌打过来实在太猝不及防了,他手下的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出京的路又被堵死了,在毫无生路的情况下,他陡然想起那几个跟随过谢元提的内侍。
没想到三个不起眼的小内侍,居然当真有用。
盛平赐道:“本王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两位准备一匹好马,放我出城,三日之内不要派兵追来……”
双吉这段时日是亲眼见过这个王爷有多可怕的,闻声拼命摇头,眼底含泪。
放盛平赐这种危险的人物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以盛平赐在大宁各处打下的暗桩,三日就能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焉知下回他还能暗中挑起什麽大乱子?
谢元提冷冷盯着盛平赐,半晌,声音低低的,语气平缓:“我会在每年的今日,给他们几位亲自上香的。”
“……”盛平赐见不成,笑意里带了丝无奈,退而求其次,“我想见见子钟,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
谢元提拧着眉心,和盛迟忌对视了一眼。
片晌过後,盛迟忌先点了头,扭头示意人去将魏学庸带来,回过头漠然看了眼盛平赐:“搜身。”
两个近卫上前,按住盛平赐,从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假头发,到靴子底,仔仔细细地搜了几遍,搜出了两把匕首丶三根银针丶一枚袖箭,还有一把腰带软剑。
搜到最後,近卫干脆把盛平赐的发套摘丢了,又把他的外袍剥去,靴子也拿走了,浑身空空的,确定没了威胁,才回来复命。
盛平赐的眉毛抖了一下,被当衆剥下外袍,显然让他感到了丝屈辱,不过他相当有定性,转瞬又面含微笑,等着老友的到来。
盛平赐心狠手辣,不过对魏学庸这个好友,还是颇为珍惜的,毕竟在他落难的那些年,只有魏学庸,一如往昔地将他当做至交,与他约定着每年相见。
在他掌控京城的这段时日,魏学庸和一衆太子党是最反对的人,其他人都被关了起来,但只有魏学庸没受过一点伤。
等待魏学庸过来时,盛迟忌又亲自上前,摸索检查了下盛平赐,确保他身上没有再藏什麽东西。
被带到太和殿前时,魏学庸的脸色异常沉重。
他一步步走到盛平赐跟前,张了张嘴,又摇摇头,什麽也说不出来。
盛平赐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片刻,从头上朴素的发簪,到微有些疲惫的脸色,最後低声道:“对不起,子钟。”
魏学庸听他道歉,反倒生出了怒火:“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
盛平赐像是无言以对,片刻过後,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下一刻,盛平赐倏然擡手,一把抽出了魏学庸发间的发簪,寒光一闪,便抵在了魏学庸的脖子上。
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愕然地望着这一幕。
魏学庸更是蒙住了。
他头上的发簪……是盛平赐送的。
他是个念旧的人,很喜欢这支好友相送的簪子,戴了许多年,都发旧了也未曾换过。
但他全然没想到,这支簪子竟是一把簪中剑,里面还藏着开了刃的利器!
盛平赐再次轻轻一叹:“对不起,子钟,本来的确是只想和你说说话,跟你说声对不起的,没想到……你一直戴着这支簪子。”
这是他送给魏学庸防身的,只是没想到魏学庸从未用过,反倒是他用上,抵住了好友的喉咙。
盛平赐擡起眼,脸上面具般的笑意淡了许多:“太子殿下,谢大人,这一回,可以为本王备马了吗?”
谢元提攥在袖中的手青筋一鼓,胸膛的起伏微微大了点,咬牙瞪着盛平赐。
魏学庸在长久的错愕之後,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抵着他咽喉的尖锐利器,浑身都不禁发起抖来,但却不是恐惧。
他前所未有地暴怒起来,挣扎着大吼:“观情!不要放这等祸害离开,老夫纵死又有何妨!”
盛平赐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稳稳地钳制住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冷酷:“你想看着从小伴你长大的老师死在眼前吗?备马!”
前世魏学庸就因保护他而冤死过。
谢元提脑子嗡嗡的,一瞬间有些失措。
要怎麽做?
是要盛平赐的命,还是老师的命?
他冰冷的指尖微微发了下抖,旁边忽然递来一只大手,稳稳地握住他的手,拇指轻柔地在他手背上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