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啓话题的还是馀温,她年纪小,总是忍不住说话。何英晓来公司之後性子沉闷,馀温成为她搭档以後,她才变得更像个活人。
“她的女儿哪怕不是什麽精英,也是她的心头肉。好端端地,无辜枉死,公司仅仅给出赔偿而没有落实到具体原因,是个人都觉得里面有猫腻。”
馀温叹了口气,何英晓微微皱眉,点头应下她的话。
“我听说,那个游戏目前已经不开放了,说是污染人精神状态的影响太大了,原本这个恐游还挺能挣钱的,有bug之後搭了一条人命进去…这游戏火运不太好…”
馀温抓紧了她的背带,何英晓不是刚入职场的萌新,馀温那麽仔细地搜集资料,目的肯定是在于她。
无他,这个逝去的人和她一样,有着相似的职业生涯。
“馀温,说吧。”
何英晓知道馀温的家境好,她很少坐地铁回家,除非晚高峰太厉害,否则家里会派司机来接她,能陪她一起坐地铁,猜得出来是有很想说的事要说了。
馀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尽管她早就料到晓晓姐肯定会发现她的小心思,毕竟她在职场也没混多久,已经很努力在模仿那些“职场博主”宣扬的“高情商”发言了。
她期期艾艾地说:“晓晓姐,我有点担心你……”
“我不太希望你出事。”
何英晓揽住她的手,好笑道:“今天周一,别说那种晦气话,知道吗?家里还有猫要养,你晓晓姐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明白不?”
这番打趣的话让馀温心里好受很多,她接着继续讲她知道的细节:“我上网查过了,而且正好有同学在她们那边做事,也问到了一些细节。那个恐游之所以出bug,貌似感染了一个病毒,这个病毒会促使游戏人物的觉醒,姐,你知道的,人本来就是自私的,NPC们要是…这对修复人员来说很残忍的,毕竟那相当于在和真人打交道。”
“我听我那同学和我说,她完成工作之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到後面甚至已经不进食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虚拟人物。”馀温啧啧出声,“她当时跳楼那会儿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拉着都拉不住,嘴里一直喊着她要实现她的愿望之类的话,然後纵身一跃。”
何英晓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愿望?
难道那里也是…?
馀温话音落後,她的思绪竟然开始怀疑这是真实的世界吗,她在普尔圣斯里也经常遇到有关愿望的事。从另一个角度讲,那些怨念的産生是因为未被实现的心愿,她不单实现了NPC们的愿望——她自己,也许愿了。
她的脑壳突然疼了起来,不是钻心的疼,而是那种钝钝的痛,就像是有人在敲门。
“姐姐……?”
馀温见她愣住了,拍了拍她的肩,何英晓大梦初醒般眨眨眼,对她笑了笑。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继续说。”
“她母亲在新闻上的报道你也看过吧,大概意思就是她女儿有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具体内容不知道,但肯定只能在游戏里实现,所以她女儿疯狂沉迷那个恐游。她认为是游戏谋杀了她的女儿,教唆她女儿自-杀。”
“我看到了。”
地铁上人山人海,晚高峰堵得让她们两个距离无限被拉进,尽管说话的声音有所克制,但周围的人还是听见了。
有个男人开口说话,臭气熏天:“嗨!游戏本来就是用来放松身心的啊,陷进游戏里的人怎麽能怪游戏呢,退一万步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不定就是她妈搞得她想自杀的呢!”
只听了她们只言片语就插话的男人,得到了馀温利落地撇嘴和一个白眼。
何英晓轻轻捏她的手,她不想在地铁上闹什麽事,这种人就是闲得没事干。
男人看见馀温这反应,不知是急的还是因为太难堪,他声音陡然提了起来:“怎麽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周围的人听了这声音,纷纷擡起在看手机的头,朝发源处看去。
被衆人注视,他分辨不出那些目光是看热闹的还是在谴责他,只一味认为被鼓舞了士气,还挺了挺胸膛。
馀温再次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说道:“喂,大哥。回去记得漱口和洗澡啊。”
周围的人听了,又纷纷低下头去,时不时有人发出放屁一样憋不住的笑声。
“欸!你!”
男子想要指着馀温再说些什麽,但正好这时地铁到站,门打开後立刻涌进来一群人,就像沙丁鱼被投入鱼桶里,哗啦哗啦的样子。
他的气势被一个又一个挤进来的人撞得破碎,话说不出口,眼睛还要愤怒地盯着馀温,好似这样能维护他脆弱的自尊。
她们刚好下站,馀温在窗边还故意做了个鬼脸,惹得那男的更是气得想跳进来,眉毛和头发都飙了起来,但就是挤不过人群,拿她俩没辙。
随着地铁几声滴滴音响起,那长条的铁龙将身体里敞开的口子缓缓合上,蓄势的姿态一触待发,最後猛然发射,消失得无影无踪。
馀温看着那地铁尾巴消失在视野里,转头和何英晓对视。
不知怎的,忽然之间,两个人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