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宋凝霜惊喜地快步上前,“你醒了!”
陆才瑾声音抖得不成调,一见着宋凝霜便踉跄着扑来,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衣袖,目光越过宋凝霜肩头,惊恐地钉在静立一旁的姜书梨身上,“霜。。。霜儿姐姐,她。。。她。。。”
宋凝霜顺着她的视线回望,正撞进姜书梨深潭般的眸子里。烛光在那双眼中明明灭灭,映不出半分波澜。宋凝霜心下了然:“小瑾,怎麽了?”
“她丶她是妖……”
内室陷入短暂的沉寂,宋凝霜方出声道:“小瑾,别怕,书梨是妖的事,我早已知晓。”
“什。。。什麽?!”陆才瑾闻言,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
这时,姜书梨身形微晃,忽然闷哼一声,一缕殷红自唇角溢出。
“书梨!”宋凝霜惊呼一声,顾不得安抚仍在发抖的陆才瑾,忙冲到姜书梨身前,“你流血了?!”
姜书梨擡手拭去唇边血迹,安抚道:“无妨,先前与荀蓉交手时受了些暗伤…”她话音未落又轻咳几声,“再加上方才施法,待我调息片刻就好。”
宋凝霜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忧色,却也只能轻声道:“当真无碍?”
“荀蓉的术法虽狠辣,但我尚能应付。”她擡眸看了眼仍躲在宋凝霜身後害怕自己的陆才瑾,“你先带小瑾去西房安置,我调息一番便好。”
宋凝霜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郑重地点头:“好。”她搀起陆才瑾,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月光透过窗格,将姜书梨独坐调息的身影勾勒得格外孤清。烛火摇曳间,她看见地上未干的血迹,心头又是一紧,却只能轻轻带上房门。
“霜儿姐姐。。。”陆才瑾怯怯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宋凝霜深吸一口气:“走吧,先带你去西房再与你细说。”
夜色已深沉,西房内,宋凝霜擡手轻拢,将被褥最後一处褶皱抚平。她回身时,对上陆才瑾仍有些不安的眼眸。
她拉着陆才瑾的手,在床榻边坐下,又将今晚种种发生之事细细说与她听,少女眼中的恐惧渐渐化作震惊与迷茫。
“什麽?”陆才瑾猛地攥紧被角,指节泛白,“你说荀姐姐。。。她也是妖?”
宋凝霜颔首:“你身中魇术虽非她亲手所为,却与她脱不了干系。”
“怎麽会…”话音戛然而止,心口因再次的震惊让她呼吸一滞。尤其当听到荀蓉利用自己设局时,那痛楚竟比得知真相更甚。
宋凝霜轻轻握住陆才瑾冰凉的手,温声道:“小瑾,你可知,书梨与她交手时本就负了伤,方才又不惜损耗修为为你解除魇术,即便她是妖,又有何惧?”
“我…。。。”陆才瑾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复杂。她垂眸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这个认知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消化姜书梨竟非凡尘中人的事实。
“我明白。。。”宋凝霜看着她,“我不求你能立刻释怀,只盼你能试着重新认识她。”
“小瑾,我将此事告知于你,只盼你能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绝不可透露半分,包括光旭。”
“霜儿姐姐,你即是不说,瑾儿也晓得其中利害。”陆才瑾当然明白,在这世间,妖邪二字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那你对姜姐姐她……”陆才瑾欲言又止,眼中满是迟疑。
“我知你想说什麽。”宋凝霜唇角泛起温柔的弧度,目光坚定如初:“纵使她是妖,我的心意也绝不会改变。”
走出西厢房时,宋凝霜自己也还未能从这一夜的惊变中缓过神来。子时的更漏声幽幽传来,她轻轻推开内室的门时,见姜书梨已然起身。
“书梨,你怎麽样了?”宋凝霜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她调息。
姜书梨唇角微扬:“已无碍了。”
宋凝霜忽然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书梨,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姜书梨不明。
“在野地时,你被困阵法,我却只能像个局外人般束手无策。你带着伤救小瑾,还折损修为,可我连替你分担的能力都做不到,我。。。”
温凉的指尖轻轻覆上宋凝霜的手背,姜书梨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傻瓜,你可知,你给了我很大的能量?”
闻言,宋凝霜怔然擡眸。
“我被困于阵中时,生平头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
姜书梨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凝儿,我见过沧海化桑田,目睹过九鼎迁移,冷眼人间更叠。在这数百年光阴里,我只知在天池谷中修炼,或在凡尘中游戏人间,从未有过半分牵挂。可如今…”她将宋凝霜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怕我若是不敌,往後便不能与你共度每一个晨昏。所以那时,我拼尽了全力,为自己,更是为了我们拼出一条生路。”
“书梨……”宋凝霜的眼眶蓦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莹莹闪烁。
“凝儿,”姜书梨的指尖轻轻抵上她的唇,止住了未尽的话语。她深深望进宋凝霜的眼底,像是要直直看进灵魂深处:“直至此刻,我只想问你,可会因我是妖而心生畏惧?”
宋凝霜久久不语,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那眉梢的弧度,那娇媚的眼尾,仍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她握住姜书梨的手,将唇贴在那微凉的指尖,摇了摇头:“不会!书梨,比起你是妖,我更怕这世间再无你。”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最终坠落在两人交握的指间。
姜书梨忽然觉得心口一烫:“凝儿……”
未尽的话语消融在相拥的体温里,宋凝霜收拢双臂,将怀中人紧紧嵌入生命的缝隙。烛火为两人的身影镀上光晕,在地上投下再难分离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