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皓的理想是最接近洪青阳希望看到的理想的,与其说是理想,不如说是人生规划书,详细列举了大学四年他要做什么事,达成什么目标,是否要考研,读出来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以及要在几年内达成什么业绩。他甚至还写了要在哪一年买房子买车,在哪一年结婚成家。
吴波被这份规划惊呆了:“我天,你是不是连什么时候入土都安排好了?”
“这倒不至于,不过我有考虑过死后葬在哪个墓园里。”邹皓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们知道现在墓地有多贵吗?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小心死了以后连骨灰都没地方摆,为了避免自己在阴间变成没人上香的孤魂野鬼,我已经全面做好了死后的经济规划。”
吴波&祝婴宁:“?”
被大家五花八门的理想勾起了兴趣,祝婴宁自然联想到了许思睿,不知道他填的是什么。
班会课是每周一最后一节课,所有班级统一,下课铃声响过以后,她就背上书包去了许思睿的班级,想探听一下他填的理想和梦校。
来到他们班外,他们班老师刚宣布下课,学生们零零散散往外走,大多数人都还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信封里的内容。
这周许思睿的座位轮换到了走廊窗边,在靠近后门的位置。祝婴宁走过去时,他的同桌恰好捏起了他写的纸条,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同桌惊奇地问他:“嗯?你居然不打算留在北京吗?那那个经常上来找你的女生怎么办?”
她的脚步便顿住了,脸上刚攒起来的笑也卡在了嘴角。
“跟她有什么关系?”许思睿问。
“我还以为你们在谈呢……就是以后会考同个大学,在同个城市发展那种。”
“你想多了。”他平淡地回答,“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真的假的?原来你们真不是那种关系啊?你不喜欢她?一丁点都没有?”
这回许思睿停顿得久了一些,久到祝婴宁以为他会放弃回答这个问题。
但再久的停顿也有期限,他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说话了:
“没有。”
第154章奢求
她离开那层楼的脚步之匆忙,简直堪称落荒而逃,盘旋在脑海中的画面是离开前那一幕——许思睿说完没有以后,她倒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恰要出门的学生,那人条件反射先向她道了歉:“不好意思。”她也机械地回答:“对不起,是我撞到了你。”
他们的对话难以避免地引起了许思睿和他同桌的注意,他回过头,目光穿越走廊窗户落到了她身上,瞳孔微微张大,显得很是惊讶。
许思睿的同桌露出围观群众面对此情此景必然会有的尴尬表情,视线跳来跳去,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似的,最终垂下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脸上由于羞窘而烫得宛如火烧,却执着地看进许思睿的眼睛。
祝婴宁无法看清自己的眼神,但她知道自己眼里肯定含有自己都觉得可怜的哀求,希望他能收回那句话,希望他能像那天和好一样,对她说:“刚刚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
可是许思睿什么都没说。
他回应了她的眼神,没有偏开视线。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双她一直觉得很漂亮的眼睛如同一口深潭
,风平浪静且黑不见底。
最后是她颓靡地挽尊说,突然想起今天得早点去家教,就不和他一起走了,说完匆匆忙忙转身离开,逃也似的飞离了这里。
一开始的步伐还能控制在快走的程度,走出校门以后,才变成仓皇的奔逃。
她攥紧书包带,没头苍蝇般在人行道上乱跑,穿梭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跑过一张张或疲倦或轻松的面孔,跑车轮碾压在马路上的刷刷声,跑过耳畔呼啸的风。
人群如同灌木,高楼仿似森林,汽车尾气如森林的瘴气,地铁是城市盘根错杂的根,她奔跑在柏油和钢筋混凝土筑成的热带雨林里,大汗淋漓,泪水涟涟,如同错误闯入人类世界的野生的小兽。
前方骤然出现一堵人墙,她来不及避开,狼狈地撞在了那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语无伦次地道歉。
“婴宁?”
周天晴扶住她,惊讶得忘了回应那句对不起,手捧起她的脸,担忧地注视她片刻,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周天晴是许思睿的小姨。
祝婴宁看清是她以后,首先想到的是这件事。
但周天晴曾经说过她也可以是她的小姨。
眼泪蜿蜒成河,她在她温暖的掌心里放心地大哭起来。
“哎呀哎呀……”周天晴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边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边把她往她停车场的方向带。
她过来学校附近是因为今天是她父母,也即许思睿的姥姥姥爷的结婚纪念日。两个老顽童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玩浪漫,闹着要去饭店庆祝结婚四十年纪念日,她想着饭店离学校不远,可以顺带将两个小孩接过去凑热闹,就开车来了一趟,谁知人还没走到学校里,就见祝婴宁失魂落魄地冲了出来。
车停在附近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周天晴带着祝婴宁走下去,停车场的霉味和机油味扑鼻而来,潮湿且带着微微的腥。
她打开副驾驶,先将她塞进去,自己再坐到驾驶座,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祝婴宁边哭边把纸巾展开,捂在脸颊上,没一会儿就把周天晴递过来的两张纸巾都哭湿了。
周天晴也不催她,只是无奈地微笑着,递了第三张第四张纸巾过去,直到她哭泣的势头稍微缓了下来,才伸手替她将鬓边被汗水和泪水湿漉漉地黏在颊侧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柔声道:“我已经准备好倾听了,如果你愿意讲,我随时可以倾听,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保持安静,在这里陪着你,怎么样?”
她转过脸,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一抽一抽地说:“小姨,你有喜欢过谁吗?”
“当然啦。”她笑道,“你忘了我已经三十多岁啦?谈都谈过好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