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谁喝醉了在砸门。”她用气音向沈霏解释,说完从椅子上滑下来,拿起连接前台的座机开始拨打电话,时不时留意着门的方向。
沈霏听到她条缕清晰地向前台说明了情况,又看到她挂断电话,端起烧水壶走到了门旁。
她的镇定让沈霏疯狂乱跳的心脏逐渐缓和下来,她裹紧被子,挪到床尾处,抻长脖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祝婴宁和那扇轰轰作响的房门。
门外的人见砸门无果,又开始按门把,边按边踹,嘴里还叽里咕噜地不知说着什么。听声音是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像她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门被那人踹得摇摇欲坠。祝婴宁默默计算着前台通知保安
而后保安赶上来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正飞快思考着,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找谁?”
是许思睿。
她半悬起来的心脏在听清他声音那一秒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门外的响动瞬间停息了,她听到许思睿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找谁?”这次声音离她更近,也更冷,听着像是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门外那人畏畏缩缩地嘟哝起来,什么“搞错了”“没找谁”,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打算开溜。他没给他机会逃跑,她在门内听到了他们肢体冲突的响动,怕出什么意外,她把水壶交给沈霏,让她在屋里待好,自己则掀开门走了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许思睿反剪着那人的手。被他制服的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不出年纪,脸颊通红,浑身刺鼻酒味。
几乎是她打开门的同时,保安也赶了上来,从许思睿手里接过这个人,斥道:“你住哪?啊?!你是哪一间的客人?!”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保安将他带下去了,说绝对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上来。
等他们离开了,祝婴宁才有闲暇好好看向许思睿。这一看她差点笑出声来。他穿着身睡衣,脚上还趿拉着酒店附带的纸拖鞋,脸颊木木的,头顶上方翘起一缕头发,看起来是睡到一半迷迷糊糊赶过来的。
“谢谢你啊。”她感激道。
“没事儿。”他慢吞吞地说。
“你去睡吧,有保安处理,应该没什么事了。”她赶他回去睡觉。
许思睿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才木楞楞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祝婴宁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沈霏还紧张地端着水壶,跪在床尾,问她:“队长,那人走了没?”
“走了。”她从沈霏手里接过水壶,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自己则回到书桌前继续整理笔记。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沈霏心有余悸,把自己裹回被子里,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才重新睡着,祝婴宁听到了她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
在这阵安然绵长的呼吸声里,她借着卫生间门前昏暗的照明灯,把最后那点零碎的笔记扫了尾。
合上笔帽,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半了。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关掉所有灯,摸黑打算回到自己床上睡觉。
走到床尾的时候,她的膝盖因看不清而轻轻磕到了床板。疼倒是不怎么疼,但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在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者说冲动的驱使下,她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轻轻打开了那扇门。
往右看,走廊光线明亮,许思睿就守在她们这间房旁边,背靠墙壁蹲着,手环抱膝盖,头埋进臂弯,睡得迷迷糊糊,只有头顶翘起来的那缕头发依然坚。挺。
第173章灯塔
她心里某个角落塌陷下来,如同一场小范围的山体滑坡,如同干涸发白的土地被雨水浸润,变得格外柔软潮湿。
她是在感动吗?
祝婴宁分不清自己心里那些纤细复杂盘根虬结的感受。
她伸出手,又收回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最终也只是用指腹轻轻点了点他头顶翘起来的那簇头发。头发像草叶一样,在她手指的力道下弯折,她手指移开,他的头发又顽强地弹回来。
她轻声笑起来,没有叫醒他,转身回了房间,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一条薄毯——这是她大学期间赶往外地参加实习、竞赛以及种种实践活动的坐车神器,看起来薄,盖起来暖,不占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盖在身上睡一觉。她带着毯子来到门外,站在许思睿面前比划了一下,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尽量将毛毯披在他身上而不吵醒她。
这个举动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等毛毯盖完,她竟累出满头大汗,用手臂擦了擦额前的汗,她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躺回床上睡觉了。
本来以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可能得再躺一会儿才能睡着,没想到都不用两三分钟,她就睡熟了,一夜安然无梦。
第二天早上,祝婴宁和沈霏搭高铁回G省,许思睿坐飞机回上海,他们在酒店门口分别,各自前往各自的工作地点。
离别时并没有出现任何煽情画面,一切都太过平静自然,以至于人都坐到了高铁上,祝婴宁才一骨碌坐起来,惊呼:“我的毛毯!”
“?”
沈霏被她吓了一跳,从笔记本电脑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嗯?”
“……没事,我发神经而已。”
她重新躺回了座椅靠背,叹气,心想就当报答他昨天一整天的出手相助好了,就是那条毯子真的很好盖……算了,也没关系。她安慰着自己,找到手机,翻出自己的购物记录重新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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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处理完了出差的一切手续,祝婴宁又投入到了繁忙的日常事务中。
考察很成功,但这份成功若不能转化为实际行动,那么终究只是纸上谈兵。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说服村民加入集体养殖。
乍一看仿佛只需要走进村民家里,把好处给大家摆出来就成了,现实却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村民们习惯了自产自销,就算不加入合作社,他们也能养好自己家的那几头猪,供自己和家人吃饱穿暖。他们完全想不出冒险加入
合作社、把自己家养的猪迁移到合作社的必要,害怕这个所谓的合作社只是他们这些村干部一拍脑袋临时决定的,风险却要由身为村民的他们自己承担。
即使请出了王胜举以及其他几个村的村支书共同做思想工作,大家也都对合作社抱有很大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