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许思睿竟然斜眼瞥向他,瞳孔黑沉,眼神漠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有危机感?”
孙明远被他问愣了,刚想大骂一声:“你跟我装什么蒜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她?”余光就瞄见祝婴宁端着水杯朝这边来了,他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水杯放到了许思睿面前,她手上动作很稳,水面甚至没怎么波动。他盯着那杯水,想拒绝说我不喝了,抬起眼帘时,却对上了章嘉程的视线。
说不清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只是非常短暂的对视,短暂到没能为彼此的眼神赋予更加深层的含义。眼神就只是眼神而已。
可是他还是在一触即离的对视后改变了想法,伸出手指拢住水杯,仰头将那杯水一口气喝干了。
喝得急,放下杯子以后嘴角都是湿的,他转向祝婴宁,淡声道:“给我张纸。”
“哦……”她确实离纸巾更近,闻言便伸出手帮他抽了张纸巾。
递过去,他却没有接,只将脸微微朝她俯下来。
他才刚喝了水,嘴唇被水润出靡丽鲜艳的红,衬着苍白的脸颊和浓稠的瞳色,显得红的越红,白的越白,黑的越黑,惊心动魄的美。但现在没人会觉得这个场景暧昧,因为气氛实在太差太诡异了。她捏着纸巾僵在原地,僵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慌乱且匆忙地在他湿润的唇上擦了擦。
许思睿这才慢悠悠坐正身体。
连向来能说会道的孙明
远都有些卡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半天才努力憋出一句:“呃……那个……呃,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咱休息好就开始学习了吧?”
“……好啊好啊。”吴波低声附和。
在大家的合力挽救下,气氛总算拉回来一点。
祝婴宁回到白板前继续讲解休息前没讲完的题,她一道道帮其余人梳理过去,一连讲了五道题,才发现自己还将刚刚那张纸巾团在手里。纸巾早被她揉皱了,但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上面濡湿的触感,凉凉的,冰冰的。
她看向许思睿,他右手握笔,左手支着下颌,懒懒散散在做题。
他在想什么呢?
如果她能钻进许思睿的大脑,就会发现他什么都没想。
挑衅也并不能让他体会到任何胜者的欢愉,他反而觉得自己这样没劲透了。
第146章被抛弃
补习结束,逐一送走其他人后,祝婴宁想找个时机和许思睿聊聊。
但时机这东西一旦认真想找,就会发现永远都没有合适的时机。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她跟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他就说自己困了想睡个觉。她总不好不能让人睡觉,只能静待下次时机。
这一待,周末就过去了。
周中她想找他谈心,却同样寻不到机会,因为许思睿不是戴着耳机在听歌就是戴着耳机在玩游戏。
到了星期三,她忍无可忍,敲开他房间的门,问他最近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思睿拉下耳机说没有,说完作势又要把耳机戴上去。
祝婴宁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耳机,在他再次闭目塞听之前,问了一句:“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把章嘉程叫过来吗?”
他说:“不是。”
她没有理会他的回答:“我已经让他不要来了。”
许思睿这才愣了愣,眼眸微动,瞟向她的方向。
他以为听到她这么说他会很开心,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因为那双向来乌黑纯净的眼睛此刻竟然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讨好和哀求看着他。她的体贴像把温柔刀,剖开他心脏外层的烂肉,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心上的疮口。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狼狈的心情。
既讨厌她和别人来往亲密,又看不得她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勉强自己去做她本不会做的事。
他不愿看到她和他讨厌的人来往,但是比起这个,他好像更不想让她难做,不想让她为了迁就他而委曲求全。
在短短几秒内,许思睿想了很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直到她的背影在他卧室门口消失,他也没能说出心口盘旋的那句“你不用为了我这样”。
在潜意识更深处——诗书礼仪以及任何理性都照拂不到的地方,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卑劣地享受着她对他独一无二的迁就与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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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六,章嘉程果然没有再过来。
许思睿不清楚祝婴宁究竟是怎样对他表述的,但这个结果多少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到了星期天的时候他才迟来地感到了些许愧疚——当然,不是对章嘉程,而是对她。他特意让钟点工阿姨今天不用来了,也向阿姨请教了做饭的细节,想要亲自做顿饭请她吃。
身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第一人,他连最简单的蛋炒饭都没有独立做过,不过许思睿觉得可以试试,因为做菜过程看起来和化学实验差不多,只要严格遵循菜谱里写的剂量和步骤去做,他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多么难吃。可在他仔细查阅完菜谱以后,祝婴宁却神色匆忙地说她需要外出一趟。
“我去下微微姐那里,之前就和她约好了的,今天有些事要一起处理,中午和晚上我都不回来吃了。”
许思睿没说话,裹着毯子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门啪的一声被合上,家里重归寂静,静到墙壁上挂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滴答滴答——秒钟奔走,来去匆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开机的电脑前,荧幕蓝光映亮他的脸。
他抿了抿唇,又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她爱着很多人,也有许多在意的亲朋好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清楚她是这种菩萨般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