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佳婷不知道她要买什么,不过“下馆子”三个字戳到了她的点,收拾完一地狼藉,她抱着装满鞭炮碎屑的竹筐,重新坐回了自行车后座。
对祝婴宁来说,褚佳婷非常好养活,因为她不挑食,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吃饱就好了。为了满足量大管饱这一点,祝婴宁先去打包了两大块酱肘子,又进水饺店点了一份大份的水饺,一共24颗。
“都交给你解决了。”她把酱肘子和水饺一齐推到褚佳婷面前。
褚佳婷又把装酱肘子的袋子推了回来:“你也吃一个。”
“我不喜欢吃酱肘子。”又推回去。
褚佳婷这才戴上手套从里面抓出肘子,问:“那我真吃了?”
“吃吧。”
祝婴宁自己点了份中份水饺,吃完结好账,没去骑自行车,而是带她走进了一家女士内衣店,对店主说:“老板,我想找点十一二岁小孩能穿的小背心。”
店主坐在柜台后吸面条,闻言把面条咬断,拿纸巾囫囵抹了抹嘴,走上前,热情道:“是给这个小妹穿的吧?哎哟,这孩子长得可真高大真壮实,就是这头发怎么剃得这么短嘞?我给你找找啊,要什么材质和颜色的?”
“棉的吧,纯棉的。”祝婴宁答完,回头问褚佳婷,“佳婷,你喜欢什么颜色?”
褚佳婷没想到她是带自己来买这种东西,有些别扭,含糊道:“随便。”
说完见店主拿了件艳粉色的出来,赶紧申明,“不要这种色。”
“老板,找些清淡点的颜色好了,白色灰色淡蓝色淡黄色这种,找出来让她挑一挑,上面不要有花里胡哨的图案。”考虑到褚佳婷本人不喜欢,再加上很多学校的夏季校服质量堪忧,要是文。胸颜色太深,穿上以后会透出颜色,祝婴宁及时开口补充。
店主又回仓库里按她的要求翻出了几件颜色浅淡的小背心,从XS码到XL码都有。
“这个……”褚佳婷凭借她一知半解的知识储备问,“不是要看罩。杯什么的吗?”
“那个是发育好后用的。”店主乐道,“你现在还是小孩儿,穿这种就成,这都有弹性的,你看,不勒。这种海绵垫缝死的,不会跑位,穿起来也舒服。”
“哦。”褚佳婷感觉更别扭了。
一连选购了四五件,祝婴宁问她要不要去试衣间试试合不合身,她立刻道:“不用。”说完卷起袋子,团巴团巴捏在手里,一脸想要迅速离开此地的样子。
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女孩就是会有些莫名的羞窘,祝婴宁没有勉强她,结完账就带她离开了。
问她还想不想继续去哪里玩,她摇头说不要,心里只想赶紧回去把这袋子背心放下。
“好,那我们回家吧。”祝婴宁轻轻笑了笑,跨上自行车。
回去的路上万籁俱寂。
下午两点,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午睡,连风都静止了,麦田里的麦子一簇簇直板板立着,顶端直指云霄。
她们骑在宽阔的柏油路面上,远处是山,山后是天,像是要静谧地前往世界的尽头。
褚佳婷抱着竹筐,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短短地映在车轮下。
她自言自语道:“……你还行。”
“啊?”在前头骑车的祝婴宁一时没有听清。
褚佳婷重复道:“我说你这人还行。”
“哦……”她笑了笑,“谢谢你的夸赞。”
这句她尚能回应,但褚佳婷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接不上话了,因为她说:“比送我过来那女的好多了。”
祝婴宁在前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送我过来那女的”指的是祝知微。
她没有指望过褚佳婷会管祝知微叫妈妈,可也没想到她对祝知微的排斥之情会这么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静默无言。
褚佳婷却像是找到了谈话的契机,把下巴搭在怀里的竹筐边缘,说:“我过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你让我体谅那女的,只要你说了任何一句类似的话,我就不会再待在这里。”
她提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又打起精神,问:“那你打算去哪里?”
以为她又会答随便,没想到褚佳婷说:“天涯海角。”
“去流浪么?”她轻声哼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她唱歌的调子一般,没有原唱齐豫那么空灵有故事感,但胜在此番情景,此番天地,歌声洒入原野,自带苍茫广阔的生命力,少了几分忧伤,多了几分沉重悠远的质感。
褚佳婷吃惊地扭头看了眼她的背影:“你也看三毛?”
“小时候看的。”祝婴宁弯着眼睛笑道,“是从我老师那借来的,在山里读书没什么娱乐,看书是我最大的爱好了。看《撒哈拉的故事》,喜欢把‘吃粉丝’叫成‘吃雨’,看《梦里花落知多少》,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却说不出所以然。”她也稍微偏过脑袋,问她,“你也喜欢?”
褚佳婷又把下巴搭回了竹筐上,恹恹道:“不是喜欢,是羡慕吧。”
“羡慕她什么呢?”她认真询问。
“羡慕她有远走高飞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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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祝婴宁和褚佳婷认识的第二天,晚上躺到床上休息时,她复盘了一下整天的经历,感觉一天下来,她和褚佳婷熟络了很多,起码比第一天熟了很多。她闭上眼睛,期待第三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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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是周一,因为要上班,祝婴宁提前一晚就买好了早餐放进冰箱里。早上醒来,她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到厨房摊饼,本来以为褚佳婷得再睡会儿,没想到她和她差不多时间起床了,也不好好进卫生间刷牙,反而蹲在门口的排水沟那,一面刷牙一面嘬嘬嘬咯咯咯地逗路过的小鸡。
祝婴宁把饼用铲子铲到了瓷碟里,正想叫褚佳婷进来吃,忽然见温文旭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队长!不好了!”
“怎么了?”她赶紧把手头的东西都放下,示意温文旭好好说。
温文旭的脸皱成了一根苦瓜:“我刚接到了合作社那边的电话,说村养殖场里的猪莫名奇妙死了五头!我问他们是不是闹猪瘟了,那边负责人说看起来更像是投毒,因为那几头猪是第一批喂食的,喂食前还好好的,喂食后就口吐白沫暴毙了。现在还有别的猪也吃了那批饲料,他们在想办法给猪洗胃,看能不能救一些回来。”
祝婴宁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