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清怆如今也才堪堪十九啊?难道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几步扑了上去,向着荣庸磕头求情。
楚清怆却擡步走了过来,躬身将他扶起,又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见杜书宴呆愣原地,不再言语,这才跪坐在地,将散落的书信都捡了起来。
他边捡边笑,将每一封都细细看过,又收拢到一处,似乎怀着无限的眷恋。
却又在荣庸将要出口的一瞬间,决然地将它们尽数撕碎,抛向了空中。
霎时间,白纸纷纷落下,犹如吊唁。
隔着重重白雾,荣庸听见他道:“就这样吧,扶光与蟾影丶楚清怆与荣庸,皆若参商,不必再见。”
直至楚清怆随着刀斧手离开,彻底没了踪影,荣庸才发现自己有句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出。
扶光是不是对蟾影失望了?
扶光真的不会再去照耀蟾影了吗?
可惜直至生命终点,荣庸也没有等来这个答案。
他的扶光彻底死于今日。
楚清怆很快便被押到了殿门外。
朱红的端己柱矗立中央,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腥臭的血味儿。
是人血的味道。
楚清怆明白,很快这里也会沾上他的血。
日後,荣庸每次经过此处时,也会闻到他的血。
而他以未冠之身夭折此处,魂魄说不定也会在这里停留。
那这样,他们还是会日日相对。
生前这三载,已是两相怨怼,痛不堪忍。
楚清怆脑子虽不清醒,但也明白,他是当真不想再与荣庸有任何牵绊了。
遂四下里张望起来。
太和殿位于皇宫正中央,是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群,光是端己柱,都有七十二根。
而在大殿之外,还有蜿蜒曲折的护城河,将整个大殿围了起来。
那河水渺绵,深幽悄怆,似乎能将一切都吸进去。
春去近秋归,将是冬日严凝。
他是朵从未开放的孤芳,却也惧怕暴尸荒野,零落成泥。
那麽落花逐流水,应当是不错的死法。
楚清怆彻底定下了心,意识却又模糊了起来,四四方方的天空在他眼中跳跃浮动,扭曲得不成样子。
刀斧手们见皇帝始终没有旨意,也不敢动手,只将他按在了地上跪着,双手用绳索缚在了身後。
四野俱寂,所有人都在等着午时的到来。
要麽是恩赦,要麽是端己柱前的一抹红,与以往也并没有什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