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一走动,荣庸终于认出了他,的确是那个人,那个被他欺负了整整三年,痛到魂体相离,一心只求解脱的楚清怆。
他的神色平静而又祥和,比荣庸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温柔。
望乡台下有人身着孝衣,带着臂章哭嚎,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他们看,又耐心地跟着亡魂们往前挪动。
一步又一步,终于缓缓来至鬼差处,又被打魂鞭赶了回去,再次爬起来,跟在亡魂身後。
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荣庸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心已经痛到了极致,为什麽欺负他的时候,从来都不知道会有这麽一天呢?
为什麽光是望着那个背影,都是那样痛啊!
他瘫坐在地,终于痛哭出声:“楚清怆,我错了!是我错了!这三年的桩桩件件,全都是我错了!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啊!”
玉成子轻瞥了他一眼,又撇了撇嘴,这才施法喝道:
“楚清怆!为何逗留阴间?还不速速归来!”
这一喊,他是用了极大的功力的,就连囚室内的衆人都隔着灵镜听到了。
可奈何桥上的那人却依旧没有反应,仍老老实实地跟着亡魂们排队,连头都没有擡起来过。
玉成子心内疑惑,又出言道:“难道他不是这个名字?不该啊?灵符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
沈若昭和荣庸也不解其意,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可他们对楚清怆知之甚少,并不明白这个名字对于楚清怆的伤害有多大。
他宁愿自己是不名贵但实用的床,也不愿意是很痛很痛的那个“怆”。
最後是沉寂多时的陆尚开了口:“阿清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或许……他也从未认可过这个名字吧。”
玉成子闻言默然,是了,不认可的名字又怎麽能唤起生魂对于尘世的眷恋呢?
沈若昭擦了擦眼泪,这才低声道:“那前辈试试沈瑾瑜呢?他曾经说过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玉成子叹了口气,这才捏诀喝道:
“沈瑾瑜!既为生魂,何不归来?”
这回他终于擡起了头,却并未与招魂符对视,那双无神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忘川水,又呆滞地跟着唤了一句:
“瑜儿?小瑜儿?”
这下衆人更是不明白了,又擡头望向了陆尚,陆尚这才擡眼,哽咽道:
“小瑜儿是他给孩子取的名字,他说他得到的爱不多,但仍然愿意全部分给他的小瑜儿。”
他又想起了什麽,立马补充道:“他还说,孩子是小瑜儿,他就是大瑜儿!劳前辈您再试试呢?”
玉成子平日里最是怕麻烦,今日连叫了三回魂,消耗极大,他也并无什麽怨言,只提气运功,又大喝一句:
“大瑜儿!你的小瑜儿尚在腹中,你难道要它跟着与你一起共赴黄泉吗?”
那双无神的眼眸终于呆滞地转动了起来,他用嘶哑的声音跟着重复起来:
“我的小瑜儿还尚在人世,它不能跟我一起共赴黄泉……”
他又低下头,豆大的泪珠终于滴落了下来。
“可是活着真的好痛……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