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陆尚这才红着眼开口提醒道:“阿清,你以前……背总是挺得直直的,衣服自然……”
话罢,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三年里的楚清怆是什麽模样的呢?他永远沉默地跪在一角,以身贴地,沉默地接受着荣庸的指责与抱怨。
他的脊背再也没有挺直过。
楚清怆这才恍然,原来连他也忘了三年前的自己是什麽模样了。
骄傲的楚大才子,还是人人都可以轻贱的废人楚氏?
他真的快分不清了。
还好,如今也并不算晚。
楚清怆将衣带一点点系好,又用同色的腰带将自己参差不齐的乱发束好。
他忽然想起,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的,梅青喜欢睡懒觉,早起时都是他自己给自己穿衣束发。
病弱之人,头发并不会好到哪里去,头油也并不是时常都有的,他便会用清水将每一根发丝都梳拢到一处,最後挽成一个髻,用青芽色的发带固定住。
春夏秋冬,皆是如此,这才是那个一板一眼的楚清怆。
楚清怆颤着手又沾水弄了几次,可惜他的发丝凌乱,先前又修剪不少,前前後後总有乱发掉下来。
荣庸看得心酸,忙要上前替他梳理,却被他下意识地偏头闪过,又冷声喝道:
“别碰我!”
少年的声音清冽端正,恰如当年的红盖头下,那个骄傲倔强的大才子。
这一瞬间,荣庸好像又见到了三年前的楚清怆。
可他却没有细想过,一个将死之人要付出什麽的代价,才能回到他最眷恋的好年岁。
楚清怆又收回了视线,只无声地来至那堆箱笼前,又费力地将它们拖到了炉火旁。
他来人间十九载,楚家待了十六年,荣庸的王府待了半年,皇宫又待了两年半。
如今皇宫里的痕迹都已经抹净了,只剩下这些还留在楚家的了。
幸而除了这些书册,也并无其他,楚清怆怕它们太湿反倒把火扑灭了,索性先将它们都撕碎了再扔进火里。
泛黄的残卷瞬间被火焰吞噬,又卷起一阵阵黑烟,这下不止是荣庸了,就连陆尚也扑了上前,想要阻止楚清怆。
隔着火光,楚清怆却笑出了声。
“为什麽你们都可以烧我的东西,我反而不能?”
“这三年里,我想它们想得都快疯了,如今我要走了,带上它们一起走,有何不可?”
荣庸闻言自是不敢出声,不光是这三年的所有书册,楚清怆为自己置办的纸扎丶扶光留下的文集,所有的所有,早被他亲手毁了。
他有什麽资格阻止楚清怆吗?他没有。
可望着那些曾鲜活存在丶独属于少年楚清怆的痕迹,也被这样一一抹去,荣庸的心都快被铰碎了。
“楚清怆,你就这麽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