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庸无力地闭了闭眼,将心中的痛苦狠狠咽下,只颤声道∶
“无所谓,我被人恨惯了,不差你一个……但只要我在一日,这地狱便无人敢收你,听清楚了吗?”
话罢,他又摆了摆手,示意陆尚上前,楚清怆却从床上挣扎了起来,指着陆尚痛骂起来。
“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们任何人的所谓弥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留下来了,我好痛苦,你为什麽要帮着他?一些迟来的悔意,凭什麽就可以抵过这些年的所有痛苦?凭什麽?凭什麽?”
陆尚听他如此说,眼中也涌起了巨大的歉意,他明白楚清怆的痛苦,也明白他们这些人强留下他的自私。
可至少,不能连个赎罪的机会也不留吧?否则他们的馀生,又该如何释怀呢?
“阿清……你至少想想沈氏和你腹中的孩儿吧……”
陆尚艰难开口,可未及他说完,楚清怆便红着双眸,又要扑过来。
“那就一起去死!我不稀罕!我什麽都不稀罕!”
荣庸实在见不得他这副癫狂的样子,又怕他伤及自身,最後只能命人熬了碗安神汤来,给他强灌了下去,才终于将他制住。
而被迫陷入昏迷的楚清怆却难得地做了个梦,自放弃执念以後,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做过梦了。
梦里,是年轻许多的沈若昭,她倚靠在秋千上,目光沉静,正盯着自己鼓鼓的腹部出神。
“该叫你什麽好呢?小调皮鬼!不过也无妨,听人说,肚子里越折腾的将来越聪明,你哥哥不大像个读书的料子,日後我的诗文经书,就由你来继承吧!”
她边说边笑,又把手里的诗文翻动了起来,光影摇曳,那张记忆里总是冷酷刻毒的面庞,居然温柔的不像话。
楚清怆呆呆地躲在阴影里,眼神眷恋地望着那个身影,嘴巴开开合合了许多次,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响动,只有泪水在滴滴答答地落个不停。
慢慢的,夕阳终于落下了,沈若昭将好容易选定的两个字放进怀里,起身去了卧房,楚清怆也连忙跟了上去。
可沈若昭却回过了头,她温柔地望着楚清怆,柔声道∶
“你叫什麽?为什麽要跟着我呢?”
楚清怆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局促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是个小偷,在盗取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爱。
而他也早已发了誓,他要恨每一个人,不原谅每一个人,包括沈若昭。
可一开口,再望见那样的眼神,语气却又委屈的不行。
“我叫楚清怆,怆……很痛很痛的那个怆……你为什麽要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呢?”
“不要……不要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沈若昭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歉疚,只把怀里写着“瑾瑜”二字的红笺递给了他。
楚清怆眼里又涌起了泪花,他颤着手不知道要不要接下。
可就在这时,光影偏转,周遭都黑了下去,沈若昭也不见了,楚清怆急急忙忙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些什麽,却只触到一片血腥。
黑暗里,楚清怆似乎还听到了自産房传来的声响,有人在痛苦挣扎,却仍死命的叫喊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保小保小!”
楚清怆好像又得到了一点点爱,可惜这样的爱总是来得太迟太迟,明明他是那样容易满足的人,却依然没等来被爱救赎的一天。
他将继续这样“恨”着沈若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