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惹得怒火中烧,他瞪了杨从武一眼,气急败坏地扯了扯下唇,骂道,“你最好是有事!”他想将他就地正法的心都有了。
可杨从武着急忙慌地指着村口,“是温靖荷来了!您看,温老宰相和温靖荷都来了!!”
一听‘温靖荷’这三字,李沐妍吓得丢了魂儿似地僵住了身子。
两人朝村口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村口,旁边簇拥着众多仆从。马车前,站着一位老叟与一位姑娘。温氏全然目睹了刚才他们的那番郎情妾意。
至此,老宰相随即拄起拐杖,将依旧恋恋不舍的孙女拽回了车上。温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离村而去。
萧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次日入宫则更是应验。上回圣上还留了李沐妍一命,可这一回,他要她死……
第76章哪怕丢了封号
次日,萧灼入宫觐见,皇上令他于殿外跪候。他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直至日头近奄,皇上才宣他进殿。可入殿之后,萧灼仍是久久罚跪,不得起身。
良久,久未抬眼的皇上掷下折子,以凌厉目光瞪着他,一开嗓,其不怒自威的龙吟便响彻殿堂,“七弟,你做事到底还有没有分寸?温老携孙女田头探望,竟瞧见你堂堂亲王和个不要脸的贱奴于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本想让你受些苦楚,以给温家颜面。你倒好,几次三番误朕大事,如今温氏讨要说法,你看该如何收场?”
萧灼答言,“皇兄,明日一早,臣弟会亲自去温府赔礼。”
“赔礼?”皇上的嘴角嗤然一扯,扶着龙椅的把手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勃然大怒地狂喧,“朕早已不知替你赔了多少礼?!!”
大殿为之震颤,待随之而颤的编钟渐歇,皇上怒色稍敛,语重心长道,“你知不知道温靖荷她爹,当年为剿腐败,身陷囹圄数月,生生挨了数百鞭刑,伤痕至今未褪。朕想借温靖荷之事还个人情。可你看看你,上回春猎已辱她一回,人家还对你死心塌地,这不足见其真心吗?”
皇上轻而易举地挥了挥袖子,决然道,“朕意已决,反正你王妃之位空悬,这门婚事今日便定下了。”
萧灼急禀,“请皇兄收回成命!臣弟与那温家小姐毫无半分情义。怎能娶之为妻?”
皇上耐着性子,步步走下阶来,“当年你执意要娶一小小县丞之女,朕已纵你一回,好歹她还有个安州一美的名号。如今你不愿娶温氏,又是为了哪般?可是为了那个上赶着做你媵妾的妹妹,那个被你关在府里的贱婢?你是个男人,且贵为亲王,大可三妻四妾。只要温氏为正,那贱婢你随意给个名分便是。还是说,她给你吹了枕边风,让你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了?”
萧灼紧握拳头,坚定道,“皇兄,是臣弟自己不愿娶温靖荷,与她无关!”
皇上冷笑,“与她无关?一是巧合,两乃意外,是要等你闹出第三回才叫有关吗?呵……她倒是有些手段,竟让朕向来杀伐决断的七弟,变成了这副畏首畏尾的贱样!”皇上从跟在身旁的宦官手中拿起茶杯,指尖在杯口上打转盘算,“这事总得解决。你若执意不肯娶温靖荷,那朕只能用别的法子来安抚温氏了。”
萧灼闻言,心中已猜到了几分,“皇兄?不可……”
皇上徐搁茶杯,不当一回事地道来,“朕要这女人的命,换耳根清净。”
“皇兄,不可。”萧灼紧握双拳,声色俱厉。
“不可什么?!”皇上恶狠狠反问他。
萧灼忍耐至了极点,尘封多年的叛逆揭竿而起,他未经允许,自行站起身来,“皇兄若要杀她,不如先杀了臣弟。”
“萧灼?!”皇上愤然怒喝,他万万没料到弟弟会说出这番话,“你是疯了吗?!你知道这是在抗旨吗?你好好想清楚后果!!”圣上大怒,回音绕着大殿在屋顶上盘旋。
“臣弟很清楚。只要臣弟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出事。”
“哪怕抗命?!”
他很清楚后果,可眼里仍携着杀意,“哪——怕——抗——命。”
“你!”皇上表情一僵,骇然错愕地瞪着眼前人,似是要看看这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弟弟萧灼?“七弟,你是朕最器重之人,朕身边只剩下你这一个弟弟了。朕给你的这一切,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来得重要?”他心疼地拍了拍萧灼的肩头,“只要你这回听话,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可萧灼依旧杀气腾腾地瞪着他,不答一字,皇上痛心到了极点,反倒苦涩地笑了起来。他心灰意冷,看透了萧灼,随即下令,“那女人果然是个妖孽,朕今日必须杀了她。来人……”
“住手!!”萧灼拦下了进殿的宦臣,再进一步便是忤逆之罪。他一边拦着下人,一边恳请道,“皇兄,臣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了!请允臣弟以戴罪之身去旗州封地,那里苦寒贫瘠,温氏定不舍得让孙女跟去受罪。”
皇上怒斥着打断了他,“也更方便你与那妖孽长相厮守了不是?!七弟,你怎会变得如此?为了一点儿女私情,竟弃所有于不顾!你还配当致国的王爷吗?!”
他豁出去了,皇上宽己严人,实乃不可理喻,“皇兄,当年您不也是为了一点儿儿女私情,才拼出这个皇位的吗?!”
“萧灼!朕说过不准再提此事!!”皇上踉跄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惊愕,随即又化为了熊熊怒火,“你……你当真是疯了!”
皇上气得声音颤抖,一旁的宦臣忍不住相劝,“王爷您这话说得,看把陛下气成什么样了?!”
事已至此,也已把萧灼逼上了绝境,“皇兄不爱听,臣弟以后不会再提。臣弟今日抗旨拒婚,任何责罚,都请冲着臣弟来。但李沐妍,请皇兄不要动她一根毫毛。”
“不然呢?”
萧灼面无惧色,与皇上目光相对,沉默已给出了答案。就连九五至尊的皇上,都感到背脊发凉。
过了良久,皇上重坐回龙椅,于死寂之中,不知是心软还是妥协,只见他双眸微微一沉,将欲下令,只是萧灼以下犯上,必须付出代价,“宁王……萧灼夺亲王封号,禁足府中,无朕旨意,此生不得出府。”
皇上步下台阶,经萧灼身边时驻足言,“满意了?这下温氏看不上你了,你也能和你的小妾长相厮守了。还不快领旨吗?”
“谢皇上隆恩!!”萧灼跪下,重重捶地叩首。
皇上离去后,宦臣前来安慰道,“王爷别难过,皇上正值气头上。您可是咱朝廷一等一的功臣,下回您再立个功,这封号就回来啦!”
萧灼敛起充血泛红的眼眶,竭尽全力控制着情绪,“多谢公公安慰。”
“王爷客气啦。您慢走……”
——
萧灼甚至还未出宫,宫中的侍卫就带着皇上的旨意,已率先到了宁王府,当着百姓与府里上上下下人的面,将府邸的牌匾扔在了地上。动静闹得太大,引来周围百姓纷纷议论,宁王被褫夺封号的消息已不胫而走。
雀儿和李沐妍都赶到了门口,只见金墨所书的‘宁王府’三字被扔到了地上。百姓们皆在指指点点,一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已悄然成形。
“李沐妍!都是你!”雀儿已一口认定她就是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你昨日和王爷在一起,温氏才去告了御状。你看,你害得王爷把封号都给丢了!这可是天字号的奇耻大辱!王爷立下了多少功,淌了多少血,才换来的这块牌匾!如今就这么没了!我看你怎么赔得起!”
“我……”李沐妍按照性子,本很想反驳些什么。可雀儿的话句句在理,甚至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是我害得王爷丢了封号……我又闯祸了?”无数声质疑在脑海中指责她,其中逻辑渐趋自洽。而一旁的人群,也都在斜着眼角,交头接耳曲舌议论。
正当这时,萧灼骑马归来,高呼,“李沐妍!”他多少听到一些她们的对话,跳下马便扶住了她的双肩,“别听旁人胡说,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得罪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