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三日,街头游散的孩童间,便流传起了这么一首童谣:鱼儿灵,羊羔俏,鱼羊合是鲜字妙。闺人美,牧郎豪,抬上花轿炖汤煲。打架皆是闹,不如饭做好……
“荒唐!”朝堂上,皇上雷霆大怒,将记载着这首童谣的奏折砸在了地上。“这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野秀才造的谣?!难不成我朝江山到了朕手里,要靠和亲才能换来安稳?!传令下去,再敢传唱此谣者,严惩不贷!”
然皇令虽严,百姓舆论却如春风野草,生生不息……
宁王府里,李沐妍也在闭关准备一件道具。屋门轻启,一轻盈的脚步靠近她身后,且不买账地调侃道,“王妃娘娘,捣腾啥呢?搞得这么多毛儿?”
李沐妍抬头见故人,下意识的欣喜瞬间被燥恼掩过,她哼了声,“要你管。”
第95章你比烟花绚烂
雪奴多日不与春华姐姐亲近,它跃下桌,蹭她裙边欠伸。春华揉揉它的小脑袋,又瞧了眼李沐妍的针线活,那些羽翼被她糟蹋得乌七八糟,实在没眼看,“得了吧你,平日里绣个花都绣不利索,还弄这精细活呢。放开,我来吧。”
春华顺势要将针夺去,却被李沐妍拦住,“你别动!谁让你掺和这事儿了?快出去。”
春华不服气,借身子抵了抵她,“还能是谁呀?王爷呗。他怕你戳着自己,又吓晕过去,这才叫我来帮忙的,不然我才不来呢。”
李沐妍莫名烦闷地放下针头,“这人又多管闲事……”
春华一屁股将她挤下了凳子,“别磨叽了,跟我说说这玩意怎么缝?”
“你!”李沐妍柳眉倒竖,气哼哼地告诉,“你可想清楚了再动手!我干的这事可捞不着好。落你头上,指不定得杀头。”
春华刚提起的针悬停在了半空中,笑道,“哟,还会吓唬人了?”她不当回事,正欲下针,又被李沐妍拽下,“我是说真的,这是在玩儿命呢!”
俩人对视不语,片刻后,春华眼中的惊骇逐成了淡然,甚至反问道,“所以你为不连累别人,就自己闷头在这儿干活?”她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傻子,既然是这么要命的事,那你还把活儿干得这么糙,这才叫玩命呢。怪不得王爷要找我来救场,要没老娘在,看你怎么办!”言罢,她拿起剪子,把原先缝的那些都给拆了。见李沐妍两眼泛红,不知是要怒还是要哭,春华又没了耐心,“快说啊,到底怎么缝?”
李沐妍强忍悲伤,蹲地上收拾起了散落的碎羽,较着劲倔强道,“我,我还没原谅你呢……”
“知道啦!我这不将功补过来了嘛!死样……”春华手里团着线,瞧李沐妍这小孩气性,忍不禁发笑……
俩人避在屋中,一人缝制,一人打下手,忙活了好几日才将此物完成。竣工那日的傍晚,她们坐在小院的石阶上歇息。闲话间,又谈及那日争执翻脸之事。
春华托着腮帮,感叹言,“其实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在我看来,钱就是最实在的东西,若后头还能跟着名和利,那就更好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三者兼得还死活不要的呀?”
李沐妍也跟着扶额,“可你不觉得这很不靠谱吗?我之所以得这三者,皆是因王爷对我的那点儿喜欢。但倘若来日,这喜欢到了头……我实是没法仅凭一个男子的喜爱活着。还有,你说得对,我的确生来就是小姐,但这身份又不是我偷来抢来的,你凭何指责我?虽我有时也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不济,也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罢了,如何与那些受尽人间疾苦之人相提并论?我好像连喊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但这几日,我看明白了,洪水来临时,老鼠会死,大象也会死。痛苦不分贵贱,它实在是公平。”
她摊开手掌,直视它们,“所以我好想好想走出去,离开王府,离开王都,哪怕前头是别样的痛苦,我也已迫不及待。天生我材,活又何难?”她依在春华耳旁,“告诉你吧,我是喜欢他的,我这辈子都只能喜欢他一个人了。你也看到了,他竟会同意我做这种诛九族的事情。倘若让他知道我不恨他,我甚至爱他爱得想与他私奔,我只怕他真的会答应我。我不想做一个以爱相胁之人,每日睁眼的头一件事,就是担心他还爱不爱我?为此,我势必得卑躬屈膝,千依百顺。不,我宁愿再不见他,也不要这样的余生。”
春华似懂非懂地明白了她的心境,随即一拍大腿,着急忙慌道,“那你还在磨叽什么呢?虽我朝律法规定,和离夫妻家产均分,但王爷身份可不一般啊,再说他那么记仇一人,你小心你这样莫名其妙甩了他,他到时连一分钱都不给你!”
“他还能不讲法?”
“那可不?!所以啊,他平日送你的那些物件,你可得好好藏着,到时指不定要靠它们傍身呢。”
李沐妍深以为然,点头称是,又挽着春华的手撒起娇来,“谢谢你,春华,你不说,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些。我上回不是有意把话说那么难听的。这几年,若不是得你照顾,我李沐妍恐怕都活不到今日。能在宁王府里遇见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不该那么说你的,对不起,春华。”
“知道就好!”春华这一生都未尝落几颗泪,今日她亦不舍得破例,仓促沾去泪珠才说,“但上回是我有错在先啦。我知道女子的名节是最重要的,且每一次都一样重要。我……你……唉,我就是急功近利了,我给你赔不是!虽说我还是不支持你走,但我发誓,日后绝不再违背你意愿行事。你也原谅我这一回吧,好不好?”
“嗯……这样啊……”李沐妍怏怏咕哝着,神情淡漠起身,把春华吓得一愣一愣。直到她进了屋关门前,才猝然转身道,“那我考虑考虑。”说罢,她还耍横地吐了吐舌头,又急急将门关了严实。
气得春华起身直跳脚,抵在门前嚷嚷,“好你个坏丫头,学会耍人了是吧!快把门打开!”
“就不开,你拿我怎么办?”
“你有种别出来!”
“你有种守着别走!”
……
姑娘们在这打打闹闹中和好如初,腊月的光景在一片忙碌热闹中度过。又至一年除夕夜,今年的红包乃往年两倍之多,得赏的姑娘们皆聚于李沐妍院中守岁。
临近子时,萧灼派杨从武传话来,说他在老地方,盼她赏光赴约。
她自然知道所约何处,只见参月台灯火孤明,甚是寂寞。她给自己找了些借口,遂独自寻去。才走入花园,但见通往参月台之小径两旁,微灯夹道,花瓣铺地。
踏着花道,她抵达塔下楼梯前,见他正坐于阶上,“你在这儿干什么?”她诧异问。
他原本凝重的眉头瞬时舒展,温如春阳地朝她一笑,“你不是爬不动吗?”言罢,他到她跟前来,不容分说地将她横抱起来。
失重感逼她不得不搂紧他,她环顾四周,又生怕被人瞧见,“你疯了啊,快放我下来。”
“别动。”他颠了颠,又将她抱高了些,随即拾阶而上。
她在他怀里细声埋怨,“你又自作主张了。”
他斜瞅她一眼,唇角得意难藏,“你喜欢。”
参月台高有七层,随着楼层拔高,他气息渐促,已无余力说话。为不让她察觉狼狈,到了塔顶将她放下后,他便独自冲到了回廊上,偷偷急喘。待她也来到回廊,问他缘何相邀时,他早已喘平气息,泰然自若答曰,“赏花。”
他向塔下一挥手,只听地面传来杨从武的应喝。随砰然一声巨响,一道火球跃地升空,一簇金花瞬绽于头顶。由于这花火太近,惊得李沐妍尖叫了一声。
萧灼边护着她,边往塔下喊,“太近啦!”
“啊?!”
“你给我离远点!”
杨从武又傻又耳背,高喊着,“别急!还有八个呢,属下放完了就走!”
“我是说……”萧灼急得恨不得跳下塔去踹他一脚。可他话还未说完,小杨就已马不停蹄又点了支烟花。
花火炸在了他俩头顶上,吓得她赶紧把他拉回了身边,“好啦,我们站里头点儿呗。”
萧灼恨铁不成钢地哀了声气,“这呆子怎就赔本王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