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她得走一条新路出来,她要去闯天下了。”
此言虽短,却如电击,让李沐妍自指尖到颅顶,全身震颤不已。沉思片刻,她终露会心一笑。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那那些玷污了她的人呢?又当如何处置?”
瑞香听闻,紧张兮兮地凑到她耳旁,“那几个人啊……翠屏在临走前指认出了他们。他们已被送到官府去了,王爷下令要严惩,估计不是杀头也得流放。”
此事的后续给李沐妍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未及深究,只见春华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了屋,“沐妍,来喝点药,伤口能好得快些。”
“喝药?”李沐妍闻了那药味,嫌弃地蹙紧眉头,“皮外伤也得喝药?难道我……”她捂着额头,已有了一番胡思乱想。
瑞香赶紧向她解释,“你别瞎猜!没那么严重的!”
“没那么严重,为何要吃药呀?”
“因为……”瑞香反常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言辞含糊道,“女孩子家破了相,总归不好看嘛。这是王爷赐的药,对你有益无害,你就喝了吧。”
“王爷给的?!”李沐妍这下更找不着头绪了,“他想干什么?他给的东西,我不敢要。反正我记得我伤得挺重……”她泄气般颓然垂肩,破罐子破摔道,“随便啦,留疤就留疤吧。喝了他的药,我又要多欠他的了。我可不喝。”
“小姐!!”谁知瑞香竟已眼眶泛红,对她猛然亮声道,“你就喝了吧!王爷没想要害你。这是对你好的药,你就喝了吧!!”
“瑞香,你?”李沐妍未曾想,只是喝个药而已,竟惹她如此大反应。
春华也来添一句,“是呀沐妍,这又不是毒药。你看看你,都把瑞香给惹哭啦!”
她拿她们没辙,“好了好了,别哭了……”她抹了抹瑞香小脸上的泪痕,“我服了你了姑奶奶,我喝总行了吧?”她端起碗,将药一滴不剩地全数灌进了喉咙,喝完了,她还故意哈着嘴卖惨,“还哭呢?你倒是给我找糖吃啊!”
瑞香这才破涕为笑,满院子里找甜糖……
——
一连几日换药,瑞香都不准李沐妍揽镜自照,每回都推脱,说是等结了痂就让她看。
这一日,杨从武找来,见李沐妍头上还裹着布条,他异常腼腆地搔首,“你这伤还没痊愈呀?”
李沐妍无意识地扶起自己额头,“哦,快了。这两日便能拆布。”两人陷入了片刻的尴尬,她开口问,“找我有何事?”
杨从武如梦初醒,恍然忆起此行目的,“哦!这个!”他着急忙慌地掏衣裳,从衣襟里挖出一枚小陶盒。“前两日刚发了薪俸。我想着,当时你和翠屏出意外时,若我和王爷能早点赶到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怪我不好。额……你也已经用着王爷从后宫要来的祛疤膏了,所以我也没啥别的能送你。我想女子皆爱美,就给你买了盒口脂,可不便宜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从武把礼物塞到了李沐妍手中。她启盒,见是一盒石榴色的口脂,闻着还泛出淡淡花香。“真好闻。”她思忖,此乃他一番诚意,收了礼便可解其忧,那她何乐而不为呢?她对他行了个礼,“那就谢谢你啦。平日里见你不拘小节,没想到竟这般体贴。我也是好久都没涂口脂了。这口脂真漂亮,那我便收下啦。你也无需再为我的伤势挂怀了。”
杨从武果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太好了,谢谢你!你喜欢就好!”
李沐妍乐得一笑,“当然喜欢!”
“嗯,那……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当心身体哦!”杨从武红着脸,逃难似地跑开了。
——
次日午时,瑞香正欲为李沐妍揭开布条。说好了,今日就要让她看伤口的。李沐妍坐在镜前,忐忑地抱着雪奴,揉着小猫的肚囊才稍许不那么紧张。
不料,瑞香却惊呼,“啊呀,不妙!”
李沐妍吓得一哆嗦,“怎么啦?!”
“药勺发霉了,我去重拿一个。小姐你等着我,可千万别自己揭开!”瑞香二话不说,举着木勺就跑出了屋子。
竟是虚惊一场,李沐妍抚着胸腹,缓了口气。说了让她稍候,然头上的布条已剪,答案近在咫尺,她怎还按捺得住?她回头望了望门口,见瑞香迟迟不归,最终她决定自己拆了这布条。
雪奴从她身上跳下,端坐一旁,也想一观她伤势如何?
李沐妍抬起双手,徐徐卷开所有布条,最后唯余一块上药的小白布覆于创口。她如临大敌般揭下了白布,初见自己额头上的疤痕。
创口上还混着昨日敷的药膏。她取净布蘸水轻轻擦了去,发现伤口竟已无痛感。疤痕露出原形,长约一寸,在她眉角正上方,额际与发髻交接之处,色呈淡红,摸上去微微隆起。
她曾预想过比这更恐怖吓人的样子,如今揭开一看,竟也不过如此,倒让她松了口气。屋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当是瑞香回来了,且问她,“你说,我这样了还漂亮吗?”
瑞香并未回应。
紧接着,她又听见门口一阵步履急促,“小姐,我回来啦!”
李沐妍这才回首,只见屋门口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刚赶回来的瑞香,另一个是抱着雪奴的宁王。她惊然而起,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自己的伤疤。
“不能碰!”宁王道。
“王爷恕罪,奴婢不知是您!”
他侧目瞥了眼瑞香,便明白她那问题根本不是问他的。不料,今日的他却异常隐忍,“无妨。”在他抱着雪奴转身要走时,他又驻足说道,“不过,你的问题本王也可以回答。就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漫游而来,仓惶而去,离开她院落时,只闻屋里传出瑞香的说话声,“小姐,你怎么哭了呀?!别哭了,别哭了!”
他猜想是不是自己的话,令她产生了误解?可又一想,若刻意回头解释,只怕会让他们双方皆陷入难堪。
归书房,他疲软地瘫坐下来,雪奴依桌,尾拂其臂。
其实那瑞香哭着求李沐妍喝的药,并非用于治疤,而是女子小产后调理之剂。这一切都得从李沐妍与翠屏落水那时说起……
静夜中,女子的呼救声穿墙破壁,他愕然惊醒,认出那是李沐妍的动静。没带分毫犹豫循声而去,至湖畔,他正见李沐妍抱着翠屏缓缓下沉,颊边还淌着辨不出源头的鲜血。他与杨从武一同扎入湖里,将她们救上了岸。
李沐妍受了重伤,血流不止,然祸不单行,就连她裙下也在渗出鲜血。
他急抱其归房,又速速传来了太医。最终,太医沉痛告之,“王爷,姑娘此胎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他都没反应过来太医在说什么。
太医接着解释,“这位姑娘原先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只可惜这次意外受惊过度,导致胎儿已经……”
屋中之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宁王,就连他自己都失语惊讶到踉跄了半步。他推演时日,莫不是参月台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