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红烛为饵
渡云舟离去的轰鸣彻底消散,黑石镇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丝生气,沉入一种比之前更粘稠丶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府衙内,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方寸之地,将王衙长那张惊魂未定丶沟壑纵横的脸映照得愈发愁苦。
玄霄子与苏永安的身影如同自阴影中析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堂中央。
此刻的他们,气息收敛至极致,如同两块温润无华的玉石,与这破败环境融为一体,再不复之前的仙光凛然。
苏永安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般的兴奋,又混杂着对下一步行动的紧张好奇,像只准备去探险的小兽。
“仙尊!苏小仙师!”王衙长看清来人,慌忙起身,浑浊的老眼里再次燃起微弱的希望火苗。
玄霄仙尊微微颔首,雪袍拂过蒙尘的地面,却未染纤尘。
他清冷的目光落在王衙长身上,声音直接在对方识海中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此獠盘踞日久,狡猾凶残。除其盘踞地利丶修为深厚外,可有何……易被激怒之点?或行事之癖?”
王衙长被这直接响在脑子里的声音惊得一个哆嗦,随即脸上露出刻骨的恨意与恐惧交织的神色。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声音嘶哑,带着泣音:
“有!仙尊!那畜生……它不仅要未婚男女供它挑选玩弄……它还……它还定下了一条更没人性的规矩!”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它……它不准我们黑石镇任何人家……婚嫁!”
“什麽?!”苏永安再也忍不住,清越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纯粹的怒火脱口而出,打破了识海传音的静谧。
他漂亮的眉毛紧紧拧起,墨玉般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焰,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老虎,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凭什麽?!它算什麽东西!人家成亲关它什麽事!这妖怪……这妖怪简直坏到骨头里了!比话本里最坏的妖怪还要坏一百倍!”
他气得脸颊绯红,胸口起伏,那副义愤填膺丶恨不能立刻手撕了妖怪的模样,在昏黄的灯光下生动得耀眼。
玄霄仙尊的目光落在爱徒因愤怒而愈发昳丽鲜活的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丶难以察觉的纵容。
他并未斥责苏永安出声,只是擡起手,带着一种安抚万物的沉稳,轻轻按在了苏永安单薄的肩头。
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透过掌心传来,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心田,瞬间抚平了少年躁动的怒火。
“稍安。”仙尊清冷的声音在苏永安识海中响起,带着奇异的安定力量。
苏永安感受到师尊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胸中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熄,只馀下闷闷的委屈和不平。
他扁了扁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安静下来,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依旧瞪着,无声地控诉着狐妖的恶行。
王衙长看着师徒二人这自然而然的亲密互动,仙尊那落在少年肩头的手,那专注凝视的眼神……
老衙长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一个极其大胆丶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亮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试探和孤注一掷:
“仙尊……苏小仙师……老朽……老朽倒是有个……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玄霄仙尊言简意赅。
王衙长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仙尊清冷出尘的面容和少年昳丽绝伦的姿容之间快速扫过,心一横:
“那……那畜生不是最恨人婚嫁,尤其喜欢在……在洞房花烛夜动手,虐杀新人全家麽?
它认为这镇上所有的少男少女都是它的禁脔,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仙尊您法力无边,苏小仙师……更是仙姿绝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若……若是您二位……假扮成一对……一对即将成婚的新人……在这府衙内。
大张旗鼓地操办起来……敲锣打鼓,张灯结彩……闹得人尽皆知……以那畜生睚眦必报丶独占欲极强的性子
……它……它必定按捺不住,会亲自前来……屠戮‘奸夫淫夫’!”
此言一出,昏暗的大堂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假扮……新人?成婚?!
苏永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漂亮的脸上满是错愕,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受惊的蝶翼。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师尊,只见仙尊雪袍依旧,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