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种沉稳看起来疏冷,仿佛一击即碎,柔和的五官衬托下,点化掉了冷的部分。
矛盾交织,却又让人挑不出病的好看。
因着翰音的那些信件,封季同很难对这张脸産生好感,即便对方在对自己示好。
封季同冷着声一口回绝:“不用。”
郁屏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心想这原身只图自己舒服,楞是给他留下一大堆绊子,几个小的得哄,刚来的大的也得哄,并且看起来还不好哄。
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郁屏舔着脸又试了一次:“那我给你打盆热水擦把脸?”
“不劳烦你。”
果真是半分面子不给。
郁屏长舒一口气,有些想撂挑子,不过他毕竟在现世活了三十来年,这封季同块头是大,可终归是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
脾气冲点儿正常。
翰音见大哥这刚硬的态度,心里竟有些同情郁屏,如果他大哥早回来一天,他应该是恨不得封季同大棒子将郁屏轰出去,可他救了老四,还跟着自己干了一天累活,翰音心软,只这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被郁屏的好收买了三成。
“大哥,咱们先进屋,我去帮你打点儿水。”
郁屏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自找没趣,于是说:“那我就先去睡了。”
封季同进屋後径自坐下,没多看郁屏一眼。
为了缓解尴尬,翰音回道:“屏哥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翰音的态度与之前有很大出入,封季同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是清晨回来,在经过重逢之喜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屋里找纸笔,让他写休书。
自家弟弟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从不说假话,心里想什麽脸上便是什麽表情,如今他能心平气和的同郁屏说话,并且方才还替对方解围,这足以证明这一世家中发生了变动。
这一世他去将军府不止是送遗体,还另有要事,所以晚了一天回来,可就是这一天的时间,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翰音去厨房打热水,封季同进屋後在油灯前坐下,郁屏将房门合上前,迅疾地打量了一眼封季同。
风尘仆仆,一身黑衣,脚下的靴子已经不辩形貌。
俊朗的脸在晃动的油灯下明灭不定,一脸深沉,眉间似藏着千头万绪,是让人理不开,也看不明的深沉。
郁屏回到自己房间,有了月色加持,屋里也不至于全然落入黑暗。
封家一共有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两侧各有一房间,另外在後院西边还有个小房间,因是夏天,原身怕热便住在西後屋,那里比东西屋凉快许多。
堂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兄弟俩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也不知是害怕被自己听见还是怕吵醒了东屋那两个小的。
郁屏累了一整日,这会儿却怎麽也睡不着,他所想到的不是封季同此次回来会不会真将他休掉,而是……大渠能否保他此世安虞。
堂屋。
翰音打来热水,封季同擦洗过後换上了之前在家穿的衣服。
将自己整顿清爽过後,封季同指了指西後屋的方向,压低声问:“要现在写吗?”
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写什麽?”
封季同回答利落:“休书。”
“……”
翰音踯躅不定,如果说不用写,那之前给大哥写的那些信便是个笑话,可若是真要写,那郁屏明日就能从他们兄弟几个眼前消失。
毕竟年纪还小,心思不及大哥缜密,看不了多远,只是这几日郁屏所作所为,让之前他的那些小恶变得薄弱。
看出弟弟的为难,封季同便问:“是最近发生了什麽事?”
距离上次看看弟弟的来信,已经是两个月前。
翰音也不再隐瞒,拉过凳子在大哥身边坐下,然後悄声将这几天发生的反常事件说了一遍。
并且也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往常屏哥倒也没做的太出格,无非就是好吃好用的紧着自己,在外他也做得好看,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前几日他病了一场,好利索後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往常他对老四都是不冷不热的,可後面对老四我看着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封季同尊重弟弟的想法,只问:“那你想怎麽做?”
翰音想了想後说道:“再看看吧,若他是真心要在封家过日子的,我想他也不至于再像从前那般。”
封季同点点头,算是同意下来。
只不过此次再入北境,不知何时才能归家,若他日凯旋而归,家中因郁屏而遭受不好的变故,那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失职了。
“这样,我先写下休书一封,交于族中长老,若日後他暴露出真面目,你们便可去找族中长老,让他替我将人赶出封家。”
翰音对于大哥的安排无不满意,于是笑着点点头:“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兄弟俩将此时说定後,便举着油灯到东屋。
淼淼和泱儿横睡在塌上,他们稚嫩的脸在月色下安稳而宁静,封季同举着灯看了许久,原来家与国早已粘连在一起。
怕吵醒他们两个,翰音与封季同便在西屋睡下,临睡前,封季同忽而想起一件事,于是问翰音:“他是哪日病下的,当时什麽情形?”
翰音回想了一下,然後照实说来:“五日前,十一那日,说是误食了长留他们采的毒蘑菇,在屋里躺了好些天才出来的。”
巧的是,封季同重生後回到的也是十一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