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帐前,封季同叮嘱帐外守兵:“不论里面有什麽响动,也不要放人进来。”
他不知道卫长卿在面对聂都的死时,会做出什麽事情来。
卫长卿一脸不解:“你俩怎麽没一起回来,是马匹出了问题吗?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
他如何也想不到聂都已经死了,而且就在封季同手中的包裹里。
封季同把包裹放在了卫长卿素日处理军务的桌案上:“你先看看这个。”
“怎麽神神秘秘的,什麽啊这是……”卫长卿说着就去解包裹,在看到熟悉的束发玉冠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谁?”
他与聂都关系亲近,可以说是同进同出,所以对方身上的配饰都很是熟悉。
只不过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会是他。
封季同走进桌案,将包裹拉开,另用一块布隔着将人头拎了出来。
距头颅被砍下来已有四日,此时聂都脸色青白,皮肉开始腐烂,死时溅在脸上的鲜血也成了深黑色,不论远看还是近看,对于曾朝夕相处的亲近之人来说,这一幕都极其骇人。
卫长卿如同掉进冰窟,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凝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昔日好友的头颅,愤怒又痛心的问道:“这是谁干的?”
封季同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帐布前,抽出了悬挂在布壁上素日卫长卿用来刮胡的短刀。
久经沙场之人嗅觉敏锐,加之好友死得蹊跷,刀光闪烁间卫长卿已经往後退了数步。
手掌覆住剑柄:“你想做什麽?”
封季同并不急着回答,他握着短刀,用最锋利的前端抵住头颅额前发际边沿,然後一路向後将头发刮去。
“你到底在做什麽。”卫长卿向前走了几步,想要阻止封季同对已死之人的亵渎。
他揪着封季同的衣领,试图将他拉开。
然而封季同手起刀落,转瞬就将重要部位刮了出来,并且在这之後,反手给了卫长卿一拳。
然後他指着头颅顶部被刮开的部分,高声道:“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麽。”
卫长卿这才看到,在聂都的颅顶正中,有个指印大小的深黑色刻刺图腾。
这一刻卫长卿似乎明白了什麽,喃喃道:“这是……龙七子狴犴。”
“可记得老将军曾与我们说过,东临国主狼子野心,曾自诩为龙神之尊,并在九子的身上各自刻刺了相应的龙九子图腾……”
封季同说这些的同时,卫长卿的脑中回忆起自聂都入营後的一切战事,许多次本不该失利,却因为斥候们的误报导致战败。
战败後那些提供敌情的斥候被军法处置,作为统领的聂都为此也挨了不少军棍。
若不是铁证如山,他便是死也怀疑不到好友身上。
封季同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当初斥候营的人马也是聂都一手挑选,如今看来所有的失察都是有意为之,这些人多半也都是聂都的心腹。”
封季同停顿片刻,历日来紧绷的神经搅得他头痛欲裂,馀下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插手了。
卫长卿还在惊诧中久久回不过来神。
“所以……在送叔父回都城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他是东临七皇子?”
封季同没有回答他,只说:“接下来要怎麽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卫长卿最後看了一眼那块刻刺,想起叔父是因何而死,刹那间失去挚友的疼痛尽数敛去,眼中只剩杀伐果决的凌厉。
随後他又看了一眼封季同,双目布满红丝,心下有些不忍,非但不计较刚才对方那一拳,反而督促道:“你劳顿多日,暂且回帐休息,馀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封季同点点头,想到聂都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欲言又止。
“聂都死前,托我转告你……”
卫长卿即刻打断:“不重要,两年来都未听到过他一句真话,难不成死了就能有真心?”
不多时卫长卿便唤来左将,以最快的速度将斥候营所有人拿住。
封季同回到自己营帐,打来井水冲洗了一番,不多时便听见演练场传来惨叫声,而聂都的头颅则高高悬挂在日头之下。
他远远看了一眼,黢黑的眸子覆着难以消融的白霜,两世积累下,年轻的面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肃然。
左将潘胜之负责刑讯,一夜过去还未有人松嘴。
战场上不怕死的比比皆是,但总归有比死更难挨的事,如此持续了五日,终于有人扛不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