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自卑撑不起那一星半点的猜测,就像一颗糖挂在眼前,极度渴望中跃跃欲试的手,却又怕伸出去的那一刻被一巴掌拍开。
最终他低下了头,等着林香兰收拾利索後,跟着离开了。
海生在草屋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郁屏他们回来。
起初大家都为菇蕾被割的事情感到火冒三丈,然後听见海生重复完林香兰的话,怒火尽数转化成了悲悯。
淼淼因为睡得太死,下午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知道後心下恼悔不已,同是身为哥儿的他对于襄哥儿的命运最是能感同身受。
哥儿不比女子好生养,也没有男子壮实,属实是两头不沾,对于夫君更是没有选择权,就像郁屏,那麽厉害的一个人也是由娘家做主,嫁给了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男人。
襄哥儿在封家待的这两个月,因为静默勤恳的性格,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倚靠他。
别人的疏漏他能做的就帮忙补做,不能做的还会及时提醒,从来不会发脾气,这种人平素在身边时也许存在感不强,可一旦离开,就如深水里点起的炮仗,身边的人都要被波及到。
淼淼忍不住问郁屏:“那个姓吴的人怎麽样?今後会不会对他好?他脾气那麽软,外一受欺负了该怎麽办?”
郁屏坐在门槛上,眉头紧锁,这段时间因为蘑菇的事情忙得昏头转向,为此把襄哥的事情都给忘了,林香兰他是半点不在意,只是襄哥儿那麽好的孩子,他实在是不忍心让他掉进火坑。
吴醉鬼跟他那喝死的爹一个德行,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个三成醉,耍起酒疯来连亲娘都打,得亏是家底殷实,要不然早该因为喝酒而吃不上饭了。
“嫂子,襄哥儿是你亲弟,你既知那姓吴的是怎样的人,怎可眼睁睁看着他嫁进去。”
海生也是一脸担忧。
郁屏心里犯难,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他唯一能想到对抗封建糟粕的办法就是私奔。
心神意乱时,便随口回了一句:“要是有个好男人能把襄哥儿截走,我倒愿意给他俩出份盘缠,可问题是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背那抢人夫郎的臭名。”
这话却听进了海生的心里。
因为瘸着一条腿,他这辈子未必能娶上好的女子哥儿,之前家中介绍相看的人,多少都有些身体上的缺陷,海生的傲气埋在骨缝里,他即便做一辈子孤家寡人,也不想在别人的眼光里娶一个“适配”的妻子。
因着有了这份认知,再加上襄哥儿的迫在眉睫,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让我来……”
这句“让我来”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郁屏一脸懵懂的看向海生:“来什麽?”
“你不是说要找个人把襄哥儿抢回来吗,名声什麽的我不在乎,能把他救出火坑就行。”
郁屏只以为他是为了一个共事时间不长的好友,愿意牺牲至此。
“我知道你和我们一样心疼襄哥儿,这事儿换成翰音我相信他也能做到,只不过……”
翰音将话打断:“什麽叫换成我我也能愿意,我不喜欢的人你叫我怎麽愿意,你倒是问问海生哥他怎麽想的,真带人私奔,以後可都没下家的指望了。”
淼淼眨了眨眼:“那就让海生哥把襄哥娶回去呗,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郁屏自然不会把事情想的这麽简单,见海生绷着的脸,怕是也是咬牙做的决定。
海生心里有些难为情:“别瞎猜了,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把人救出来先。”
看海生这麽坚定,郁屏便再没了顾虑。
他将所有人都聚拢到一堆,然後瞅了瞅院外,确定没人经过才把草草制定的计划说了出来。
末了还给海生提了个醒:“当然这样一来你和襄哥儿的名声就会受损,这件事情在做之前你就的想清楚後果,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免得到时候风言风语的受不住再来後悔。”
“不後悔。”海生语气笃定,眼神坚定。
淼淼双手捧着下颚,模样有些痴:“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日子也不是长在人嘴上的,襄哥儿只要摆脱掉那个吴醉鬼,总能找到更好的。”
郁屏赞许的点点头:“淼淼大了,什麽都明白。”
话虽这麽说,可淼淼的孕痣还浅得很,想必要成人还得有个一两年。
郁屏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那清丽稚嫩的脸,恍若自己真的成了长辈。
不仅是襄哥儿,还有封家这几个小的,他都想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护他们周全。
不知道林香兰会不会着急将襄哥儿送去吴家,所以商议好的事情还是尽早着手才是。
一衆人暂先搁下了蘑菇棚的事,散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