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怎麽瘦成这样了,快起来让娘看看。”
郁屏看过鼻头一酸,蓦地想起了奶奶,每次从外地回去,奶奶第一句话就是他又瘦了。
原来天下至亲都是一样。
想起已经过世的奶奶,郁屏心中既有想念,又有被人爱过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永不消逝的支立。
封季同看过後也有所触动,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作为家中最大,需要被呵护照顾的人不会是他,所以他时刻都要撑着,就像头顶的这棵大树。
不多时军医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後面还跟着翰音。
翰音是听了大哥的差使去营帐拿东西,封季同在军中这些年闲置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初来时的那件冬袄一直搁着没什麽用场,郁屏穿得确实单薄,走动时也不能一直挂个毛毡在身上,思及此,他这才让翰音去把那件冬袄拿了出来。
军医是个蓄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来後微微欠身算是给新封的骑尉行了礼,封季同起身将人搀起,然後让出了自己的那个位置。
郁屏眉心的孕痣叫人一眼就分辨出他是个哥儿,他将手从毛毡里伸了出来,露出白皙细长的手腕。
军医原本要直接搭脉的,可这条手腕与那些糙汉子着实不同,踟蹰片刻,他同郁屏说到:“哥儿还是把衣袖放下来吧!”
郁屏愣了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然後将衣袖扯下盖住手腕。
军医搭脉花了些时间,又问了问症状,结论同郁屏所想一致,是伤寒。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伤寒可是会要人命的,军医没有掉以轻心,叮嘱封季同尽快把人移到避风的地方,且时刻注意保暖。
哥儿不便进营,若是将要熬完再送过来怕是已经冷了,军医摸了摸胡须,然後同封季同道:“我先回营抓几贴药出来,劳烦将军派人在营外熬煮,切记要趁热服下。”
封季同点点头:“有劳军医。”
军医走後,封季同看了一眼已经成型的帐篷,然後同郁屏说:“先进帐加件衣服。”
说完就擡腿往帐篷的方向走。
郁屏抽了抽鼻子,将身上的毛毡又裹紧几分,这时翰音凑到跟前,拍了拍怀里的棉袄:“大哥特意让我进去拿的,这衣服我记得,是在家时母亲给大哥亲自缝的,好些个年头了,还跟新的一样。”
郁屏看了一眼他怀里青灰色棉袄,囊实的质感透着暖意,即便还没穿在身上,也能看出是件极其保暖的衣服。
郁屏心中有些不服气,上一世他也是个大冬天穿单衣的结实身骨,如今倒成了温室里吹不起风的娇花了。
这衣服也算是封母的遗物,封季同能把他保存的这麽好,珍视感可见一斑,郁屏心里有些忐忑,外一穿在自己身上不小心弄坏了,能拿什麽来赔?
所以进帐後,他迟迟不愿换上。
封季同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话交代给了翰音,不必自己亲说出口,可郁屏就像不知道那件衣服是特意拿出来给他穿的,仍旧裹着毛毡,然後瑟瑟索索的坐到了床板上。
封季同皱着眉,艰难开口:“把衣服穿好!”
郁屏用身上的毛毡掸了掸床板上的灰尘,这才把衣服放上去:“不用,我这样挺好的,反正我也不出去了,冷不着。”说完还又抽了抽鼻子。
“你……”
封季同原本是想说你是不是嫌衣服脏才不愿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
他和郁屏虽不是很熟悉,但每次见面对方身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所以才会有此猜想。
郁屏擡头看着他,等着下文。
封季同不依不饶,径自走上前把衣服塞进他手里:“生着病就将就一下,这衣服我洗过以後一直没穿,是干净的。”
“啊?”
郁屏可算是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刚才自己一说不穿他就黑着脸,合着是以为自己嫌弃。
要真是嫌他脏,那身上的毛毡怎麽解释?这封季同多多少少是有点儿憨的成分在身上。
郁屏忍不住笑了笑:“想什麽呢你,我是觉得这衣服是婆母亲自给你做的,我穿有些不大合适。”
封季同显然没想到对方存的是这心思,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没什麽,你穿便是。”
“那好吧!”郁屏说完便将身上的毛毡揭了下来。
他抖开棉袄,将腰带先取下,拿在面前比对了一下,虽有些长但也不是不能穿。
说起脏,他身上这件衣服才叫不干净,来的一路都睡在蘑菇包旁边,灰尘不知道沾了多少。为了不祸及手里这件,他决定还是先将身上的脱了。
才开始解腰带,封季同就避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