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青似乎找到了降服谢英岚的办法,战战兢兢地又叫了一声,“老公……”
脖子上的手有松动的迹象,唐宜青忍着莫大的惶恐抬起手覆盖在那双手背上,他记得谢英岚的体温比他高,然而现在却是冰凉一片,彰显着无法解释的异常。他尝试着把手扯下来,可是谢英岚发觉了他的意图,突然地再次收紧。
唐宜青瞪大眼睛“呃”的一声,如同行将就木的患者最后时刻的苟延残喘,竭力挤出嘶哑的音色,“没有、没有跟其他男人睡觉,没有,只陪老公……”谢英岚改而轻轻握着他的后脖子,阴恻恻地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死里逃生的唐宜青身子一塌,软绵绵地摔倒回地上,捧着脸啜泣。
谢英岚居高临下默默地看了他半晌,看得唐宜青半边身体都凉了,才听见谢英岚重新变得平和的声音,“去卫生间。”
唐宜青慢慢地动了,可是他没有力气,爬了两步又开始头晕,脑子打麻花似的绕来绕去,余光瞥见地面的魏千亭,疑心他是被谢英岚弄死了。死,多么可怕的字眼。魏千亭死在他的出租屋,怎么办,怎么办?
唐宜青倒吸了口凉气,两只手心撑在地面,爬不动了。谢英岚拿他很没有办法似的轻啧一声,弯腰把他捞起来架到肩头,毫不嫌弃将手圈进他湿漉漉的大腿处。
卫生间不大,落地的唐宜青找了个角落蜷起来,直到现在,他都不太敢看谢英岚。惊吓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已经有麻痹的趋势,他垂着脑袋,透过略长的发缕窥看站在他面前的朦胧身影。
惨白的灯光下苍白的脸。
唐宜青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谢英岚幽深的眼球里,谢英岚不带一点感情色彩打量着他,冷森森的,七情六欲似都已经被剥离。
谢英岚不会再用人的温度人的心脏去疼爱去怜惜唐宜青。
这些东西他都给过唐宜青了,但最终效果怎么样有目共睹,既然唐宜青不要,他只好回收。
谢英岚一靠近,凉意逼人。他抓住唐宜青湿透的裤子往下拽,拿在手中笑了一声。
唐宜青因他的笑声寒毛竖立,羞耻地阖上眼睛。
“内裤也湿了。”谢英岚好整以暇把这也脱下来,随手丢掉,蹲下来捧着唐宜青的脸说,“一阵子看不住你,连上厕所也要人教吗?”
这些情侣间的羞话现在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诡异。
唐宜青的脸上浮现一点淡淡的血色,上牙把下唇咬出了印子。他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好惊悚,比最骇人听闻的鬼故事还要吓人,又觉得眼前的谢英岚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英岚,谢英岚还是那张脸,却变得好陌生。
“有没有想我?”
大掌从脸颊游动到脑袋,十个手指头像夹核桃似的把唐宜青的脑袋夹在手里,挤压得唐宜青的脸轻度变形。他深度怀疑一旦他说“不想”谢英岚会把他的头颅挤爆,挤出红红白白的脑浆来,就像那颗死在他手里的草莓。
他噎了一下,谢英岚冷冷着贴近他,“说啊,有没有想老公?”
唐宜青头痛欲裂,先是艰难地点头,继而乖乖地带着哭腔回:“想,有想老公……”
“撒谎!”谢英岚呵斥道,“既然想我,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找不到你了。”
唐宜青只是一味地掉着害怕的眼泪。
谢英岚反复无常,又好心情地说:“不过还好不管你跑到哪里,老公都会找到你。”
他闻嗅着唐宜青身上又是汗又是尿的难闻古怪的气味,亲亲他的脸蛋道:“宜青,老公给你洗干净。”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浇淋而下,谢英岚抱起唐宜青,饶有兴味地给他搓洗起来,亲昵地挨着他的后颈,像把着小孩子一样将他环在怀里,温声哄道:“好乖,一直这么乖好不好?”
在极端的寒凉与畏惧里,唐宜青的脑袋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重。他开始看不清、听不清东西,一阵模糊的声音逐渐从天外传来似的,有人在叫他,“宜青,宜青?”
他如同久溺之人扑出水面,鼻腔深处猛地灌了一把锋利的空气。
手里被他搓洗得掉了一层皮的草莓已经彻底烂掉,果肉从指腹里挤出来。
唐宜青太阳穴尖锐一疼,转过身,身后是安然无恙坐在桌旁的魏千亭,正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墙面坏掉的时钟一动不动。他还站在水槽前洗草莓,魏千亭没有昏迷不醒,他的裤子也是干燥的。
想象,刚才的一切只是脑中的幻想吗?
可是他忽而闻见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浅淡的茉莉苦菊香,就像是无人之境却有人朝他吹了一口冷气,他汗毛倒竖,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冲过去将魏千亭赶出家门。
魏千亭不知他为何发作,被关在门外还拍门道:“宜青,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唐宜青将额头抵在门板上始终不开门,魏千亭只好放下一句“我改日再来看你”才依依离去。
一阵愉快的笑声自身后响起。唐宜青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是幻觉……谢英岚真的来找他了。
唐宜青鼓起勇气颤颤悠悠地回过身。
客厅明亮的光线里,谢英岚靠坐在沙发上,微笑着朝他半展臂做出拥抱的姿势,说道:“这样就对了,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打扰我们。宜青,让老公抱抱你。”
进入阴柔空间的唐宜青很庆幸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免于一场惨案。
他喉咙干涩,站立良久,呆呆地望着几步之外的谢英岚,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好提线木偶似的慢吞吞挪动着绵软的脚步,用献祭的姿态一步步靠近主导他精神世界的统治者谢英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