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安静注视着你,他所在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了。
漂亮的靛青色眼眸盛载着你的身影,六道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找你。可能是外面的厮杀声过于盛大,直觉告诉他,你在外面。
果不其然,打开门,他就看到你疯笑着站立。在你面前,研究人员倒了一片,是自相残杀还是什么,六道骸完全不在乎。黑手党的死亡而已,换做是他,只会做得更残忍。
他的视线唯独被你吸引。
撕裂的嘴角,充斥着恨意的眼神,失血过多却还不愿倒下……灼灼光辉耀眼得像是能刺伤人,六道骸感觉自己隐隐接触到了你灵魂的本质。
你和他都是一样的人。
六道骸很确定,自己并不是被你扭曲的皮囊所吸引,那是来自灵魂的战栗感,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将你看在眼里。
等待着你转醒,六道骸轻轻触摸上你裂开的嘴角,“私と一緒に逃げよう。(和我一起逃出去吧)”
他救你可不是出于好心,六道骸很清醒,只是因为你的利用价值最大而已。
再度清醒过来,你异常平静。茫然地看着似曾相识的屋子,你扭过头,昏迷前看到的小凤梨正水灵灵坐在床边看你。
“ろくどうむくろ。(六道骸。)”小凤梨张着嘴,他指了指自己,“私の名前は六道骸です。(我的名字是六道骸。)”
小凤梨缓慢念了两遍:“Rokudomukuro。”
你完全不想搭理会说人话的凤梨,甚至你都没想起来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极致的痛苦与压抑淡化了你过去的很多记忆。坐起身,你低头看向自己露出白骨的指节,今天还没过去,你的伤痕依旧存在。
听着小凤梨的伴奏,你愣愣扭头,屋子里只有小凤梨一个人,亮到晃眼的白墙刺得你险些落泪,你看着微笑的凤梨头,你忽然有点想吃螺蛳粉了。
如果你还活着,这个时候你应该刚刚泡完舒适的热水澡,涂好香喷喷的润肤乳,你的平板会播放最近大热的搞笑综艺。扫地机器人勤勤恳恳地干着活,你窝在自己的小窝,日月交替,星光在窗外散着微弱的光芒,虫鸣的白噪音恰到好处……
你本该幸福地活着……
但是,一切都毁了。
或许你该庆幸那天你没有领养雨季遇到的那只小猫。
坐在冰冷的病床,你怔怔看着自己的白骨,你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你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你伤心难过,也没有人会为你哀悼,亲缘浅薄的你甚至都不会有一场安稳的葬礼。
“啪嗒”
温热的泪珠落下,又被六道骸接在掌心,你抬起头,模糊的泪眼里,你只能看到一颗俏生生的凤梨头。
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你看不清凤梨头的表情,你只看到他缓缓凑上前,温热的指腹轻缓擦过你的眼角,这一次,凤梨头什么话都没再说。
“mu-ku-ro……”
那是谁在说话?
是你在说话。
内心的烦躁痛苦抑郁悲伤无法得到抒解,你连哭泣都不想,灰蓝色的眼眸浸染了一层剔透晶莹的水光,你闭上眼抱住凑到你身边的六道骸。
“mukuro…mukuro…mukuro……”
你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你压抑着哭腔。愈是如此,你愈是恨。恨这个世界,恨弱小的自己,恨该死的神明,恨合租人。
六道骸不厌其烦地回应你,实验室里,两个小小的陌生孩子短暂依偎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温暖彼此。
第8章
你很快从短暂的崩溃中清醒过来,好歹是新的身体新的生命,你绝对不甘心就此放弃或死亡,更何况,真正该死的从来都不是你,作呕的白色怪物和实验室还存在,你又凭什么崩溃死亡?
你最应该活下去,你偏要好好活下去。
你低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你举起手,照着灯光,你耐心细致地摆正自己扭曲的骨骼。
你欣赏着排列整齐的指骨,脑海里忽而映照出一片糜烂的血色,你神经质地笑出声。
看呐,白色怪物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们也无法拒绝死亡的拥抱,甚至,都不用你动手,怪物们自己就争相下地狱去了。
“我要毁了这里,然后逃出去。”你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不,不对。”
“我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该逃跑的,是他们才对。
余光里,小凤梨还乖乖坐在你旁边,你扭过头,凤梨头正安静注视你,靛青色的眼睛像宁静的海洋,见你看过来,他朝你笑了下。
“やっと私の存在に気づきましたか?前回よりだいぶ進歩しましたね。(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吗?比上次进步很多呢。)”
小凤梨嘴里一阵叽里呱啦,他说着和白色怪物相同的语言,你压下内心的不爽和暴躁,忍耐了会,你恶狠狠地揪了把他的凤梨脑袋。
“あ、すみません、あなたが理解できないことを忘れました。(啊,抱歉,忘记你听不懂了。)”
说完这句话,六道骸继续安静看着你。他很少有这么真正安静的时候,实验里,他总是保持着温和的假面,那群人最喜欢他这幅样子,连受到的折磨都会轻一些。
六道骸温和笑着,精致的假面下,作呕感始终萦绕在心脏。他每天都在想,这样无趣糟糕的世界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要毁掉这个世界,毁掉黑手党。
不过现在,他倒是找了件有趣的东西。
靛青色的眼眸倒影着你苍白凌乱的身影,六道骸难得感受到了几分安宁。看着你眼中不灭的仇恨光芒,六道骸清楚,他找到了同类,
你们会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