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萧玄弈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指向另一处需要加固的边防要塞,对候在一旁的工部侍郎下达指令,语气依旧果断有力。
“此处隘口,增筑瓮城,配重弩三十架,工期两月。”
然而,当他的视线随着指令扫过舆图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时,高德胜清晰地捕捉到,陛下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丶愉悦的光芒。
老奴好久都没有看到陛下这麽高兴了。
那光芒,绝对不是因为即将建成的瓮城,而是因为昭阳宫里某个正对着紫玉笔杆和金链子生闷气丶烦躁得快要跳脚的人。
平静?呵。
那只是表象。水下的暗流,正因为那颗名为“紫玉凝光”的石子,涌动得更加湍急。
而他,乐得在岸边欣赏那只被搅得心神不宁丶暴躁又无处发泄的小豹子。
这场以爱为名的“围猎”与“讨还”,因为猎物的烦躁反应,而变得更加……妙趣横生。
昭阳宫的书案,成了秦灼最新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套“紫玉凝光”堂而皇之地霸占着C位,在午後慵懒的阳光里,像个得胜的将军,安静地散发着“我很高贵我很典雅你快来写我”的欠揍气息。
秦灼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对它怒目而视,感觉那流淌的紫光都在无声地嘲笑他。
写啊,你倒是写啊!陛下等着看呢!
“看什麽看?”秦灼对着那紫玉砚台恶狠狠地龇牙,“再看小爷把你丢池子里喂鱼!”
砚台当然没反应,依旧深沉如渊。他更气了,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石头骂街的傻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决定战略性转移,难道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溜达到窗边软榻,刚想躺下装死,雪狮子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蹭了过来,太後养的狗都和她一样,若是太後知道他这麽她,估计又要骂他孽障了。
雪狮子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地拱他的手,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秦灼没好气地撸了两把它光滑如缎的皮毛。“还是你好,没心没肺,吃饱就睡。”
他试图从雪狮子澄澈的狗狗眼里寻找片刻安宁,结果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书案上那该死的紫玉笔杆!
“连你也叛变了?!”秦灼悲愤地戳了戳雪狮子的脑门。
雪狮子不明所以,歪着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一脸无辜。
就在秦灼第N次尝试用撸狗来平息内心翻腾的烦躁时,催命鬼……哦不,高德胜那辨识度极高的嗓音,又双叒叕在殿外响起了!
“陛下口谕——问贵妃娘娘安好!另……陛下惦念娘娘习字进益,特命奴才前来……嗯……看看娘娘是否需要笔墨伺候?”
秦灼:“……”
他感觉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看看?看看他需不需要笔墨伺候?!
这老奴才就差没直说“陛下让你赶紧用那套紫玉练字,别偷懒”了!
他猛地从软榻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吓得雪狮子“嗷呜”一声跳开老远,警惕地看着突然发疯的主人。
秦灼瞪着殿门口那个探头探脑丶一脸“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很无辜”表情的高德胜,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高!公!公!”
秦灼咬着後槽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杀气。
“你回去告诉陛下!本宫!好!得!很!不!劳!费!心!那套……那套‘紫玉凝光’!本宫供着呢!早晚三炷香!满意了吧?!”
高德胜被他这杀气腾腾的语气吓得脖子一缩,连忙赔笑。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说娘娘……安好!安好!”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走慢了被当成出气筒。
“安好个屁!”秦灼对着高德胜消失的方向低吼,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他像个困兽一样在殿内烦躁地转圈,墨蓝色的衣袍下摆带起一阵风。
目光扫过那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紫玉文房,只觉得那紫色刺眼无比!
“逼我?行!萧玄弈,算你狠!”秦灼豁出去了,咬牙切齿地冲向书案,那架势不像去写字,倒像要去炸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