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鸩酒
金瓜子匣的光芒在寝殿内流转,秦灼盘腿坐在软榻上,拿着那柄沉甸甸的金钳子,一颗接一颗,咔嚓咔嚓,嗑得那叫一个庄严肃穆,仿佛在进行什麽神圣的仪式。
二十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嗑完最後一颗焦糖味的,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地将金钳子放回匣中,合上盖子,还宝贝似的拍了拍。
行吧,日子总得过。二十颗就二十颗,至少是金器盛的,格调上去了。
他正试图用“格调”来麻痹自己味蕾的渴望,殿外传来高德胜略显急促的通报声。
“陛下,娘娘,北狄使臣兀术…又在宫外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秦灼一愣,和刚放下朱笔的萧玄奕对视一眼。这老狐狸怎麽又来了?钱没带够?还是那两个“病弱”王子又作妖了?
萧玄奕蹙眉:“宣。”
兀术几乎是连滚爬进来的,比前两次更加狼狈,官帽都歪了,脸上涕泪交加,一进来就扑倒在地,声音嘶哑绝望。
“陛下!陛下救命啊!宏王子…宏殿下他…他快不行了!”
秦灼差点被口水呛到。拓跋宏?不行了?昨天不是还只是“一病不起”吗?今天就直接快进到“不行了”?这苦肉计演得是不是太投入了点?
萧玄奕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哦?昨日巫医不是已去诊治了?”
“诊治了!诊治了!”兀术哭嚎道,“可殿下忧思过甚,心病难医啊!昨夜…昨夜殿下竟偷偷藏了金冠上的尖角,试图…试图自尽!幸而被护卫发现,但脖颈已被划破,血流不止!巫医尽力止血,但殿下失血过多,又心存死志,如今已是气若游丝!口中只反复念叨着…念叨着…”
“念叨什麽?”萧玄奕问。
兀术似乎难以啓齿,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念叨着…‘贵妃娘娘’…和…和‘瓜子’…”
秦灼:“???”
萧玄奕:“…………”
殿内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
秦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拓跋宏要死了?临死前念叨他?!还他妈念叨瓜子?!这棒槌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儿?!这碰瓷碰得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萧玄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眸中寒光凛冽,周身气压骤降。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兀术,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兀术使者,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兀术吓得浑身一抖,拼命磕头:“陛下明鉴!外臣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宏殿下他…他或许是神志不清了,但确实一直如此呓语!外臣…外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殿下若真死在大梁,外臣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开恩,让贵妃娘娘…哪怕只是去看一眼,或许…或许能唤回殿下求生之念?外臣求您了!”
让贵妃去看拓跋宏?还是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
秦灼顿时炸毛:“不去!凭什麽让我去?!他死了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他死的!”
萧玄奕的眼神已经冷得能杀人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兀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兀术,你觉得朕会信这种鬼话?还是你觉得,朕的贵妃,是你可以随意编排丶呼之即去的?”
兀术面如死灰,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外臣不敢!外臣万万不敢!外臣…”
“他既一心求死,”萧玄奕打断他,语气森然,“朕便成全他。高德胜!”
“奴才在!”
“传朕旨意,赐北狄大王子拓跋宏…鸩酒一杯。让他走得体面些。”
兀术如遭雷击,猛地擡头,眼中满是惊恐绝望:“陛下!不可!陛下——!”
“至于你,”萧玄奕目光如刀,落在兀术身上,“办事不力,妖言惑衆。拖下去,杖五十,扔回驿馆。若拓跋宏死了,你便替他收尸。若他没死…”萧玄奕冷笑一声,“让他带着朕的赏赐,立刻滚出大梁!”
“陛下!饶命!陛下——!”兀术的求饶声很快被殿外侍卫拖远。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秦灼还处于震惊中。这就…赐死了?虽然知道拓跋宏八成是装的,但萧玄奕这处理方式…也太干脆利落丶太狠了吧?
萧玄奕转身,看向还张着嘴的秦灼,眉头微蹙:“吓到了?”
秦灼摇摇头,咽了口口水:“没…就是觉得…陛下您…真厉害。”杀人诛心,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萧玄奕走到他身边,拿起那个金瓜子匣,在手中掂了掂,忽然道:“他倒是会挑时候死。”
秦灼:“啊?”
“他若真死了,”萧玄奕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你那每日二十颗的瓜子,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秦灼一愣,没明白这两者有什麽关系。
萧玄奕瞥了他一眼,难得耐心地解释:“王子死在我国,纵是其自寻死路,终究不美。朝堂上那些老夫子,少不得要念叨什麽‘君王仁德’丶‘怀柔远人’。届时若有人翻出你与拓跋宏那点荒唐纠葛,再参你一个‘红颜祸水’丶‘引发邦交事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灼,“朕便是有心护着你,也只能暂时禁了你的瓜子,以平物议。”
秦灼瞬间头皮发麻!
好家夥!原来在这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