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荒凉,村镇十室九空,焦土千里,烽烟随处可见。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浓得化不开。
当远处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城池轮廓隐约可见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黑风城!
但此刻的黑风城,不再是北境坚不可摧的象征。
城墙多处坍塌,冒着滚滚黑烟,城外原野上尸骸遍野,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厮杀声丶爆炸声丶哭喊声如同沉闷的雷声,隐隐传来。
最令人心悸的是,主城方向似乎已经沉寂,而所有的厮杀声都集中在…东南角的瓮城!那里火光冲天,烟尘弥漫!
“瓮城还在打!”石虎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希望。
秦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娘还在坚持!
“快!”他猛地一抽马鞭,朝着瓮城方向冲去!
越靠近,战场的惨烈越是触目惊心。
遍地都是双方士兵的尸体,破损的兵器丶插满箭矢的盾牌随处可见。
越靠近瓮城,狄兵越多,他们如同疯狂的蚂蚁,正一波波地冲击着瓮城那看似摇摇欲坠的城门和城墙。
瓮城之上,箭矢早已射光,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
残存的大梁士兵们拿着卷刃的刀剑,用身体死死堵着垛口,与不断攀爬上来的狄兵进行着最残酷的肉搏。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秦灼的目光疯狂地搜索着,终于,在瓮城最高的一处破损的敌楼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远侯夫人李氏!
她的一只胳膊用布带吊着,显然受了伤,但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杆染血的长枪,如同钉子般钉在敌楼上!
她的战甲尽碎,鬓发散乱,脸上满是血污,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声音嘶哑地指挥着残兵防御,时不时亲自出手,将爬上来的狄兵捅下去!
她还活着!她还在战斗!
秦灼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
“娘——!”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声音却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但就在那一刻,敌楼上的李氏仿佛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落在了这支突然出现的丶微不足道的小队身上,落在了那个一马当先丶黑衣黑马丶正疯狂冲来的少年身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几乎是尖声厉喝:“灼儿?!你怎麽来了?!回去!快回去——!”
她的声音因为惊恐和急切而劈叉,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然而,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一名狄兵悍将抓住机会,猛地掷出一支短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她的心口!
“夫人小心!”身旁的亲卫惊呼着扑过去想挡,却慢了一步!
“娘——!”秦灼目眦欲裂,肝胆俱裂!他猛地从马背上站起,几乎是本能地抽箭丶搭弓丶拉弦!动作快如闪电!
咻——!
一支羽箭如同流星赶月,後发先至!
咔嚓!
竟然精准无比地在半空中撞上了那支短矛的矛尖!火星四溅!
短矛被撞得偏离了方向,擦着李氏的肩膀飞过,深深扎进她身後的木柱上,尾羽剧颤!
全场有瞬间的死寂!
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敌我双方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箭惊呆了!
李氏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支救了她一命的箭矢,又猛地看向远处马背上那个还保持着射箭姿势的少年。
秦灼一击得手,毫不停歇,厉声对石虎和影卫吼道:“把那台大家夥对准城门洞!轰他娘的!其馀人!随我杀进去!接应我娘!”
“是!”
影卫们迅速将马车上的怪异武器调整方向,对准了那些正推着撞车冲击瓮城城门的狄兵最密集处!
而秦灼,已然一马当先,玄铁短刃出鞘,如同离弦之箭,径直杀向了混乱的战团!
石虎和隐卫们红着眼睛,死死护在他左右,如同尖刀般狠狠楔入了狄兵的侧翼!
“杀——!”
少年清冽却充满杀气的怒吼,终于撕裂了战场的喧嚣!
瓮城之上,李氏看着那个如同战神般突然降临丶一箭惊世丶此刻正悍然杀向敌阵的儿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混合着血水流下。
她猛地举起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穿透云霄:
“吾儿来了!援军到了!大梁的儿郎们!杀出去——!接应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