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暗流未息
秋阳终于奋力挣脱了乌云的束缚,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暖暖地洒落下来,将紧紧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禁卫军正在有条不紊地清剿着残馀的叛党,兵戈碰撞声和呼喝声渐渐稀疏。
而萧玄弈,仿佛感觉不到肩头的剧痛,也听不到周围的喧嚣。
他只是低下头,无比珍重地丶轻轻地吻了吻少年沾着血污和泪水的发旋。
那动作,带着失而复得的无尽庆幸和刻入骨髓的怜惜。
“点心……”他贴着秦灼的耳畔,忽然没头没尾地低语了一句。
“嗯?”秦灼正用力按着他的伤口,闻言茫然地擡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偷带的那包玫瑰酥,”萧玄弈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了一下,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刚才…好像压碎了。”
秦灼愣愣地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片刻之後,他猛地反应过来,看着萧玄弈染血的肩头和煞白的脸,再想到那包在包袱里丶此刻大概已经粉身碎骨的点心,一股又酸又涩又荒谬的感觉直冲心头。
他猛地擡手,带着哭腔却又忍不住想笑,不轻不重地捶了萧玄弈没受伤的左肩一下:“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想着点心!你这个……”
话未说完,却被萧玄弈用没受伤的左臂更紧地搂进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窒息,却又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萧玄弈将下颌抵在他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满足:“碎了也好…朕的御膳房,给你做新的。做一辈子的…新的。”
猎场边缘,一处被茂密灌木遮掩的阴影里,一双布满血丝丶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高台上那对相拥的身影。
靖安王世子萧成钰,因“身体不适”未参与围猎,侥幸逃脱了此次围剿。
他看着父亲被剜去双眼丶如同死狗般拖走的惨状,看着萧玄弈对那个少年毫不掩饰的珍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萧玄弈……秦灼……”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
他猛地擡手,狠狠捏碎了手中一枚代表着北狄王庭秘密信物的玄铁令牌!
令牌碎裂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
更深的阴影处,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显现。
他穿着北狄使臣的服饰,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只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闪烁着冷酷嗜血的光芒。
他腰间悬挂的弯刀,在树影摇曳间,偶尔折射出一线冰冷的丶带着异域图腾的寒光。
猎场的喧嚣渐渐平息,尘埃落定。
但这场秋狩的血腥,远非终点。被撕开的裂痕之下,更深的暗流,正无声地汇聚丶涌动,伺机而噬。
而风暴的中心,那对劫後馀生的帝王与他的“逆鳞”,此刻的相拥,又能持续多久的安宁?
破碎的玫瑰酥可以重做,但被撕裂的平静,却需要更多的血与火去弥合。
秋阳,此刻真正成了高台之上的主角,毫无保留地倾泻着它的暖意,将萧玄弈与秦灼紧紧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秦灼脸上泪痕未干,沾着血污,却因萧玄弈那句关于“碎点心”和“一辈子新点心”的低语,眼底终于漾开一丝劫後馀生的丶带着水光的笑意。
他不再捶打,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萧玄弈染血的颈窝,感受着那强健却因失血而微微不稳的心跳,以及那紧箍着他的丶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左臂传来的力量。
这份安宁,是浴血厮杀换来的,脆弱得如同此刻萧玄弈肩头被血浸透的锦袍。
“陛下!”禁卫统领浑身浴血,疾步登上高台,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急切。
“逆首靖安王已伏诛,馀孽肃清大半!但…靖安王世子萧成钰,踪迹全无!现场只寻得此物!”
他双手呈上一枚断裂的玄铁令牌,断裂处棱角狰狞,沾着新鲜的血迹,赫然是萧成钰捏碎的那一枚残留。
萧玄弈眸中的温存瞬间冻结,化作深潭寒冰。
他没有立刻去看令牌,只是将抱着秦灼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下颌依旧抵着少年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力。
“封锁猎场,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令牌上的异域图腾,眼神锐利如刀,“查,这令牌的来历。所有北狄使臣,一个不许放走,严密监控。”
“遵旨!”统领领命,迅速退下部署。
秦灼擡起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担忧。
他看到了那枚染血的令牌碎片,也感受到了萧玄弈身体瞬间的紧绷。
“是…萧成钰?”他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萧玄弈未受伤一侧的衣襟。
“嗯。”萧玄弈应了一声,终于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秦灼脸颊上混着血污的泪痕,动作珍重得像擦拭稀世珍宝。
他避开肩伤,微微侧身,示意秦灼扶他起来。
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身形微晃,秦灼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