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繁窝在顾宴辰怀里,整个人像刚被哄睡着的猫,眼尾还带着未退的红,唇也有些微肿,身上被对方的大掌圈得紧紧的,连动一动都怕惊醒人。
他眨了下眼,小心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屏幕下压着顾宴辰的一只手。他试着抽了抽,没抽动,干脆扭头咬了咬对方手背,小声哼唧:“让一让……”
顾宴辰睡得极沉,只是手指动了动,像下意识地更把他搂紧了些。
他终于艰难把手机扒拉出来,结果刚亮起屏幕,屏幕上的红点提示却让他心脏一紧。
【您的作品《他在我的crush文里发疯》全部章节已设为锁章处理。】
他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通知一条接一条刷下来,不止是最近更新的章节,就连早前完结的几章都陆续显示【已锁】。
他指尖一阵发凉,手机都差点没握稳。
他悄咪咪地撑起身,从顾宴辰身侧抽离出来,脚尖轻点地面,动作轻得连灯都没敢开,摸回客厅,随手披了件外套,连鞋都没穿,就赤脚回到自己家里。
他坐在书桌前,啪地一声打开台灯,光亮瞬间打下来,照得他整张脸苍白。他没坐稳就把电脑掀开,几乎是抢救式地点进作者後台。
果然,後台系统也跳出了通知,他缓缓吸了口气,手指还在抖,全是一条条举报的内容,以及被黑一期榜单的通知。
屏幕里每一行文字都像要扎进他眼睛里。
【公然写“攻”“受”,这不是公然危害青少年健康吗?】
【某些人就是想靠擦边走捷径,还是老老实实写文吧。】
【这人总是屡教不改,还这麽写,你们专家审核都是吃干饭的?】
【要写这种文,就该滚去海T,最好再配台缝纫机啊,还留在这干嘛?】
……
纪星繁的手指一点点握紧,鼠标死死扣在掌心里,骨节泛白,他咬着下唇,嘴里几乎有了血腥味。
可那又怎麽样?
他用“暴躁猫猫”这个笔名,写了两年才熬出成绩,每一章丶每一个读者的评论丶每一个高热度的瞬间,都是他在无数个夜晚,亲手写出来的。
“提及“攻”“受”就犯法了吗?”他喉咙发紧,轻声喃喃,“写点欲望不正常吗?”
他的眼睛红了,屏幕在他眼里模糊一团,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冷,不是夜里的冷,是一种更深的丶从心里长出来的寒意。
他感受到了,来自屏幕前那名为“恶意”的东西向他席卷而来,举报者们没有署名,连头像都是默认的灰色图案,就像是披着隐身斗篷的狙击手,躲在没人看得见的阴暗角落,端着枪,死死瞄准他。
他们说的话,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正义”。
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开火,一枪接一枪,打在他的字上,打在他的名字上,也打在他写了几百个深夜丶灌满真情实感的小说上。
实际上,这些人,就像垃圾袋里翻出来的脏水瓶,破了还自带一股刺鼻的臭味,却硬要贴上“环保”的标签。
纪星繁猛地合上电脑,像合上了一道正在被“审判”的证词。
喉咙里一股强烈的酸意顶了上来,他坐在书桌前,脑子里嗡嗡直响,什麽“滚出去”“踩缝纫机”全都像蚊子一样围着他耳边转。
他低声骂了一句:“艹”
“你们要JB就JB,要锁就锁,去你妈的榜单,我写文为了让我自己开心,关你们屁事!”
“说我写的低俗,那你们一辈子别谈恋爱,别结婚,别和喜欢的人贴贴好了!”
纪星繁死死抱着自己,说完那一串骂人话,像是终于憋出了一口气,可下一秒,眼眶却酸得更厉害了。
他擡手胡乱擦了把脸,他想起了深夜写文,熬夜改文,有时候写一章要花上五六个小时。
改文?
他当然可以改,但那些内容不是流水线写出来的,是他心里用心写出来的,删掉就像是在他的心上挖肉,疼得人快窒息。
就在他低头猛咬下唇,眼泪再也憋不住地往下掉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苏小陌yyds】:你还好吗?我看到你文被锁了……
下一条像是怕他不回,语气软了点:有事可以和我说的,别硬撑。
纪星繁盯着那几行字,眼泪啪地又掉了一滴下来。
【暴躁猫猫】:没事!小事而已!
字打出去後,他看着这几个字,慢慢地把手机抱在怀里,靠着椅背,像是在拼命给自己找一点能抓住的慰藉,至少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突然,手机又震了一下。
【苏小陌yyds】:猫猫,打开app看看分频看看。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突兀又精准地刺穿了他沉在水底的情绪,他指尖僵了下,迟疑着点开了APP。
下一秒,页面跳转,出现了熟悉的文名《他在我的crush文里发疯》,稳稳地挂在“霸王票榜”的位置。
看到这里,纪星繁再也忍不住,手机“啪”地一声砸在桌面上,整个人猛地趴下,终于失控哭了出来:
“可是……我真的丶真的不想改文啊……”
“可是……都是我一点一点写出来的啊……”
“我只是……想写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