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春分。
在此期间,苍雪戎成功入主禁卫。
彼时这群冤种们正和孟秋卫闹得沸反盈天,个个喊着冤枉闹着清白要见陛下。但因没有顶头上司,岳若白又不知被小皇帝派去做什麽营生去了,险些被江放全弄进纪察司。
纪察司与枢机院不同,若要做比,枢机院等同于最高法院,纪察司相当于军事法庭。
进了纪察司,无事还要掉层皮,何况昔日封长钧还在的时候就没少生事。天子十二卫巴不得把这群碍事东西全送去殉封狗。
如今上赶着送把柄,简直睡着了都要笑醒。
于是苍雪戎来的时机刚刚好,再没有什麽比雪中送炭更能笼络人心的了。
这事本就没有证据能把禁卫和薛藜捶死,何况小皇帝让他管理禁卫,总不至于让他当个光杆司令。
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由着他将禁卫放了出来,苍雪戎接手得轻轻松松。
他带兵多年,又一手建立了浮屠铁骑,整治这群巡街看防的禁卫轻轻松松,何况原本就有恩情。
春分当日,天子祭天,林牧笙远在江夏无法归来,便由禁卫替代清和卫之职。
通常天子祭天,一般选在冬至,但自先皇殁于祭天後,几个王爷轮流造反,叶徽之从登基到如今,从无祭天之举。
政局渐稳後,前些年太常也提过,但都被叶徽之驳了回去。偏偏春耕前皇帝刚以谋反的名义抄了厉王,除夕前夜摄政王便立刻造反,还没到十天又曝出了江夏郡惨案,江夏一事刚解,北疆和西南便战事又起。
不到一个月,能发生的坏事几乎全来了个遍,太常祭天之事一说,奏章便雪花般落了下来,险些没把叶徽之活埋在里头。
于是便订了春分祭天。
岱山地处北地,若摄政王死得早,此时倒是可以去岱山封禅祭天。偏偏太後一念之差放了摄政王一马,如今别说去岱山,就是踏入北地地盘只怕都要魂归西天。
于是由着衆臣争吵不休,以丞相为首者要求就在城内面向岱山的方向设坛拜祭便可,但以太常为首者则认为去不了岱山,也得去永安外的齐山。
“祭天在城内,不若设坛在祖庙,”太常这老匹夫横眉竖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哼哼唧唧活像只吃多了的苍蝇,“长此以往,不若自陛下起便革除祭天。他日後人再祭,便只在祭祀祖庙时,随手上香即可,岂不更加方便?”
衆人哑口无言。
于是最终将祭天之地选在了永安城外二十里处的齐山。
祭天前一天,衆人便提前出发驻扎在齐山。而天子十二卫留下五支守城,其馀八支卫队则沿途护送天子及百官去齐山。
因祭天乃天子威仪之事,女子不得参与,于是太後便依旧在浮屠寺抄经。
为此,叶徽之留下岳若白镇守永安,并将天子剑也一并留给了他,只让苍雪戎代管八支卫队,暂领岳若白的职务留在自己身边护卫安全。
“你倒是胆子不小,”苍雪戎双手抱刀斜倚在供桌上,“但愿一切真如你所料,否则阴沟里翻船,否则……”
他意味深长。
叶徽之轻笑一声,并不在意,“朕是母後带大的,她了解朕,朕也了解她。”
苍雪戎不语。
“昔日,父皇便是死于祭天,”叶徽之上前一步,食指轻轻抚过横刀刀身,擡头直视苍雪戎双眼:“那时,父皇是真的动了废後废太子的心思,为此,纵容华氏,废了不少封氏的棋子。”
那夜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岱山,鲜血将半张龙床都浸成了寒铁。
但流传在外的,依旧是皇室“秘而不宣”的皇帝死于马上风。
有时候掩盖一个真相最好的办法,便是似是而非的用另一个更加荒唐的“真相”来掩盖它。
“今晚是不会有什麽事发生的,”叶徽之笑盈盈地看着苍雪戎,“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得劳烦你呆在朕的身边,就一夜,好不好?”
他像只偷吃了烧鸡的狐狸,眸子里好像装着漫天的星星,故意放柔了声音,笑着看人的时候,像是在问一个深情了几辈子的爱人。
苍雪戎轻轻弹开他的手指,声音很低:“知道了,陛丶下。”
果不其然,当夜无事发生。
演时一刻,祭天开始。
长空之下,高台之上,天子玄衣纁裳,佩玉执圭。
北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雪花扬起满山火把,火凤玄旗迎风招展,苍雪戎一身玄铠,身後披着玄色披风,他还是易容成了羽戈的模样,此时站在祭台之下,看着太祝神神叨叨对着天地诵读祭文,而後再由叶徽之亲手奉上三牲,面无表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玩意儿。
叶徽之馀光扫过,心头嘲了两句,而後亲手奉上三支燃香,对着天地深深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