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窗台,右臂的石膏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重和碍眼。
被放逐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因为弟弟一句“不喜欢这个哥哥”,他就被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母亲的新家庭其乐融融,而他像个多馀的旧行李,被妥善地存放在遥远的A市,定期打点,避免生锈,却也仅此而已。
那些亲戚的议论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看那眼神,跟他爸一模一样,阴郁得很。”
“离远点也好,省得带坏了瑾伦……”
从以前开始,那些所谓的亲戚就不喜欢他。有没有叶瑾伦都一样。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左手指尖无意中碰到口袋里那盒牛奶,已经不再温热,只剩下一点残馀的暖意。
他忽然非常丶非常想听到某个人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黎墨拿出手机,翻到那个最近才存进去丶却仿佛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着。用什麽理由?就说……问问作业?或者…牛奶很好喝?
他正踌躇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清脆的提示音。
发信人:许清。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明天早上想吃什麽?豆沙包还是奶黄包?】
黎墨怔怔地看着那行字,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有些发红的眼眶。窗外是陌生的A市夜景,家里冰冷空旷。
但这一刻,那条简单至极的短信,却像一颗骤然划亮黑夜的流星,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精准地撞碎了他周身冰冷的孤寂。
他低下头,手指有些颤抖地敲下回复。仿佛抓住了一根温暖的救命稻草。
黎墨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那些复杂的丶冰冷的情绪还堵在心口,但许清这条短信像一束光,硬生生凿开了一道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认真地敲字回复:
【豆沙包。谢谢。】
他盯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填上了一小块。
他几乎能想象出许清看到回复时那副没什麽表情却眼神专注的样子。
刚把手机放下,提示音又响了。
许清的回信快得出乎意料:
【嗯。早上可以来面馆找我。如果你起得来的话,还能吃上热乎的。】
不是询问,而是平静的告知。仿佛这是一件早已约定俗成丶毋庸置疑的事情。
这种理所当然的肯定,让黎墨漂泊不定的心忽然有了着落。他不需要找任何蹩脚的理由,许清就已经在那里了。
【好。】他回复道,感觉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周末的夜晚,舅舅于文程果然没有回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黎墨一个人。他随便热了点剩饭吃完,写了一会儿作业,但总觉得安静得让人心慌。
那些关于C市丶关于家族聚餐的烦乱思绪总在不经意间钻出来。
他几次拿起手机,点开和许清的聊天界面,那几句关于包子的对话简短得要命,他却反复看了好几遍。
最後,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许清的头像——是一片没有任何图案的深蓝色。
他放下手机,试图继续写题,但右手打着石膏实在不方便,左手写字又慢又累。挫败感混合着孤独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视频通话的请求。
发起人——许清。
黎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甚至下意识理了一下头发,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出现了许清那边的画面。看起来是在他的房间,书桌上台灯的光线温暖而明亮,背後是整齐的书架。
许清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微湿,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真实。
“在干什麽?”许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面对面时多了一丝轻微的电流杂音,却同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