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克莱斯惊慌地呼喊他。
鹤来一下睁开眼眸。
他靠在墙上猛地咳嗽,心脏在瞬间抽搐着疼,曾经假发情带来的痛苦再度袭上他全身。
鹤来痛得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只手撑着下方冰冷的箱体,克莱斯慌得不行,围着鹤来转圈。
“止疼剂。止疼剂……”他将自己肚子打开,伸手在里面翻找着。
鹤来手猛地拽住克莱斯手腕。
他手心全是冷汗,用力过大,隐约能看到颤抖的手上浮现的青筋。
“不。”他紧促喘气,“止痛剂,没,没办法解决。”
这次痛苦缘由鹤来比谁都清楚。
因为现阶段首位契约人方止凡与他的契约取消,为防止仿生人脱离人类掌控,其馀契约人与鹤来的联系会加强。
过去鹤来没有取消与陈竹年的契约关系,只是暂时沉睡。
此刻沉睡的契约被强行唤醒,陈竹年身上承受的痛会以一定比例与鹤来共感。
他痛到难以忍受,意味着陈竹年情绪波动已经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是发现他逃跑了吗。
还是。
能救鹤来的东西至始至终都没有变——陈竹年的信息素和安抚。
车外雨声愈大,风愈急,道路出现堵塞,部分真人驾驶的车辆开始烦躁地鸣喇叭,嘈杂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克莱斯不得不关闭听声系统。
鹤来缩在角落,已经没了声音。
看不到身体的颤抖,也听不到他压抑的喘息。
过了很久,道路终于如疏通的河流,开始顺利流动,克莱斯却听鹤来很小声地说。
“克莱斯。”
“青蛙说……换了点位後,还能继续手术……对吗。不着急……这几天。”
克莱斯懵在原地。
“小仿生人,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现在上面查得这麽严格,即使真的能继续手术,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有可能等几天,有可能等好几年……”
鹤来只说:“是,有可能的,对吗。”
克莱斯语无伦次:“小仿生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此刻放弃,付出的代价肯定会让你後悔……”
鹤来断断续续说:“我很痛。克莱斯。”
“陈竹年现在承受的痛,只会比我更多。”他声音沙哑,眼泪滚落下来,“我不知道他状况已经糟到这种程度……一点我的信息素就能让他好转,为什麽不向我说明情况呢。”
“是我……让他的腺体变得这麽糟糕的吗?”鹤来手抚上两边发烫的脸颊,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淌,“直到最後,我还是一个坏仿生人。”
“我做不好朋友,也做不好恋人。与我有关系的人类,生活都很不如意。”
鹤来想起匿名威胁完陈竹年後胆战心惊又有点期待的那个晚上。
想起被轻轻鈎住的衣角,想起陈竹年将脸埋在他怀里,说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想起陈竹年外套上让他安心的味道,想起陈竹年抱着他说你不能不要我。
鹤来又无法理解。
为什麽每次一想到陈竹年,心里就又酸又麻,关节都在抽搐着疼痛。
所以刚才在交易会所,陈竹年在说完“喜欢他”之後,还想对他说些什麽呢?
鹤来不像合格朋友那样善解人意,也不像优秀伴侣总能猜到Alpha的想法。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堆积在一起,然後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
克莱斯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鹤来。”
“你有没有想过,此刻你的想法转变,是因为程序在控制你呢?”
下唇又被咬伤。
鹤来没说话,只是擡眼看克莱斯。
“鹤来,”克莱斯继续说,“在没遇到曾经与你绑定过情侣关系的人类之前,你的想法一直很坚定。”
“你当初为什麽会爱人类呢?是出于你的自我意识,还是程序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