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训练场,这样的幻听常常出现在邢彰耳边,膝盖清脆的响声。
在他好不容易克服心理上那点小阴影,再次完成一次托马斯全旋之後,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邢彰终于可以再一次回到赛场。
22岁,他站上了奥运的国际舞台。
作为这一年,体操队参加奥运会的最年轻选手,他本应该在赛场上大放异彩。
但——
“咔——”一声在完成资格赛之後,又出现了。
邢彰记得他那时候在洗澡,只是轻轻弯了弯膝盖,膝盖便快速肿胀起来,队医做了紧急处理,但体操队後继无人,唯一的替补队员也受了伤,邢彰可以选择退赛,然而那无疑会增加队员的压力。
最後他把这事瞒了下来,带伤上场,博一个运气。
失误,失误,频繁的失误。那年体操队拿了三铜三银一金。
唯一的金牌,也是邢彰用命博回来的鞍马单项。
但,似乎并没有人在乎。他们大多看到的是邢彰的错处。
队长杨靖渊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因为邢彰的频频失误大为光火,他们吵了一架,他没办法和他带出来的这些人交代,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那些即将退役的选手。
团体决赛的金牌,意味着他们出来的这六个人,连同替补队员,都有一份。
不管主力是谁,他们都享有冠军的荣耀。
但邢彰失误了。
从奥运赛场回国,邢彰又做了手术,腿上取了一条肌腱用在撕裂的韧带上,很小的微创伤口,几乎看不出来,邢彰的运动生涯却因此结束了。
于是他打了退役申请。
22岁退役的运动员,在平均25岁的退役年龄里,还是太过于年轻了。
更别说,邢彰的身体机能还处于巅峰时期。
当然,除了膝盖。
退役後,不知道多少个深夜,邢彰都会做噩梦,梦到那些谴责的愤恨的憎恶的,一张张地狱恶鬼般的可怖面孔,身体陷入了他们燃烧出的熊熊火焰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到彻底把他吞噬,不留一点残骸。
他有一段时间甚至恐惧体操这两个字,他极力地想要否定自己的过去。
所以选择了逃离,断绝了过往的一切,包括体操,包括朋友,重新开始。
後来想想,除了自责,他其实也害怕看到朋友队长教练,这些亲近之人同情的目光。
然而,所有他隐藏起来的害怕,好像在某一天,被一个人蛮横无理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浓郁的夜色下,一道清冷绮丽的身影突兀地闯了进来。
于是邢彰又说:“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靖渊哥。”
听完邢彰的话,压在杨靖渊心头沉甸甸的愧疚并没有轻松。
他久久沉默着。
杨靖渊笔直地坐在那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比哭还难看,他局促地搓着手心:“我找你这麽久,其实是想邀请你来当教练。你当年退役报告一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怎麽找你都找不到,教练们一致认为以你的本事,可以培养出优秀的下一代体操运动员。”
“我也认为,你能做好。”
只见邢彰蹙眉,“我……”
杨靖渊苦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邢彰摇头:“我想上个厕所。”
杨靖渊:“我帮你。”
说着,他就要上去抱邢彰起来。
邢彰眉心一跳:“不不不,不用,靖渊哥,我自己来就好。”
“和我客气什麽?”杨靖渊袖子一撸,“也让我做点什麽吧。”
“别……”
“砰——”
病房的门发出巨响,纠缠的两人同时擡头。
苏沐辰脸色铁青,一身风尘仆仆的黑色风衣,还戴着墨镜,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他咬着後槽牙,微笑着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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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了两个人的故事都出来了,屏幕前的观衆朋友们觉得接下来会虐吗?[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