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砰。”
老旧的木门被有些粗暴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线隔绝。馀景珩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蜷缩着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黑暗中,只有他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到家了。
这个他唯一的,可以完全卸下所有僞装的丶安全的壳。可此刻,这个壳却仿佛失去了效用,无法阻挡那些在医务室里发生的丶混乱而炙热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入侵。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试图用绝对的黑暗和窒息感来麻痹自己。
没用。
裴既明滚烫的体温,透过记忆,再次灼烧着他的皮肤。
裴既明沉重的呼吸,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
裴既明无意识环住他腰的手臂,那触感清晰得可怕。
还有……唇上那柔软丶干燥,带着水渍和灼热气息的……触感。
“呃……”一声压抑的丶近乎痛苦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猛地擡起头,後背重重撞向门板,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覆盖那精神上的凌迟。可撞了几下,除了骨头生疼,心里的混乱却没有减轻分毫。
他该怎麽办?
那个拥抱,那个……喂水。这些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处理和承受的范围。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从未。哪怕是小时候,父母还在时,那种拥抱也是短暂而克制的。更多的记忆是冰冷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独自蜷缩在长椅上的无助。
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用冷漠筑起高墙,将所有人推开。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受伤,才不会期待,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控。
裴既明为什麽要靠过来?
为什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那样一个……仿佛能遮蔽所有风雨的拥抱?
为什麽……要用那种方式喂他水?
难道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丶越界的温暖,对他这种在冰窖里待久了的人来说,是比寒冷更可怕的折磨吗?
它会让人産生奢望。
産生一种……“或许我也可以被温暖”的,危险的错觉。
而错觉,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馀景珩擡起手,指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试探,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柔软和温热。
像被电流击中,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脸颊和耳朵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在干什麽?
回味吗?
他怎麽会……怎麽会对这种意外産生……感觉?
恶心。
卑劣。
不知羞耻。
他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直到那柔软的幻觉被摩擦带来的刺痛取代,直到唇瓣传来火辣辣的感觉,才喘息着停下。
胃部的绞痛适时地加剧,像是对他这种“异常”反应的惩罚。他死死按住胃,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身体因为疼痛和混乱而微微蜷缩起来。
疼痛是真实的。
是熟悉的。
是他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