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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担心（第1页）

32。担心

第七天的雪下得格外不同。不再是之前那种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而是细密坚硬的冰晶，被狂风卷着，狠狠砸在屋顶和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不停地抓挠。

屋内的气氛比屋外好不了多少。

星尘的雪盲在沐霖的精心照料下好转了许多，但少年依然畏光，大部分时间待在昏暗的储藏室里。阿焱的焦躁几乎达到了顶点，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困住的无力感，只能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雷擎则变得更加沉默，他花大量时间检查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加固每一处可能薄弱的地方，动作精准而不知疲倦，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

苏临的眼睛恢复了，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食物消耗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为了抵御严寒，身体需要更多的能量。柴火的储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沐霖每天都会清点一次物资，他眉间的蹙痕一次比一次深。

“我们得再减少每日的配给。”午餐时，沐霖看着桌上明显比以往少了的食物，平静地宣布。那只是几块烤得焦硬的麦饼和一小锅稀薄的菜汤。

阿焱看着自己碗里那点可怜的份额，眉头拧成了疙瘩，但他什麽也没说，只是狠狠咬了一口麦饼。

“我……我可以吃少一点。”星尘小声说，他把自己的饼掰了一半，想放到苏临碗里。

苏临轻轻挡了回去，把饼推回少年面前，“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他把自己碗里的汤又分了一半给星尘，“我不饿。”

雷擎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那块没动的麦饼放到了苏临面前。

“雷擎……”苏临想推拒。

“吃。”雷擎只吐出一个字，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大家，宽阔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重。

苏临看着那块粗糙的麦饼，喉咙有些发紧。他知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保持体力才是对大家负责。他默默拿起饼，小口小口地吃着，味同嚼蜡。

下午，意外还是发生了。

屋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木料断裂的刺耳声音。整个房屋都随之震动了一下，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

“屋顶！”阿焱第一个跳起来冲向门口。

雷擎的动作更快，他已经抄起靠在墙边的工具，猛地拉开门。一股夹杂着冰粒的狂风瞬间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透过翻飞的雪幕，可以看见屋顶东侧的一角已经塌陷，断裂的椽木和厚厚的积雪一起砸落下来，堵住了大半个门口，离他们堆放部分柴火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

“妈的！”阿焱骂了一句，就要往外冲。

“别动！”雷擎厉声喝止，他死死盯着屋顶其他部分，那里传来更多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结构不稳，还可能再塌！”

沐霖迅速将星尘护在身後，苏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屋顶的积雪太厚了，远超他们加固时预估的承重极限。

“必须立刻清理积雪，减轻重量，不然整个东侧屋顶都可能保不住。”雷擎的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依然冷静得可怕，但他紧握工具丶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太危险了！”苏临抓住他的手臂，“现在出去，随时可能被埋住或者被掉落的木头砸中！”

“没有选择。”雷擎看向他，眼神深邃如古井，“屋子没了，我们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沐霖身後的星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少年捂住眼睛，身体微微发抖，“眼睛……又疼起来了……”

沐霖立刻俯身检查，脸色一变，“是紧张和强光刺激引起的反复。必须立刻让他回到暗处平静下来。”

前有屋顶坍塌的危机，後有同伴突发的伤痛，一时间，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种绝望的寒意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

苏临看着痛苦低吟的星尘，又看向门口那片被积雪和废墟堵住的丶危机四伏的天地，最後目光落在雷擎和阿焱凝重而决绝的脸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痛恨这种感觉，痛恨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除了担忧和等待，似乎什麽也做不了。

一种强烈的丶想要保护大家的愿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丶冲撞，几乎要将他灼烧。他无意识地向前一步，目光死死盯住门外那片混乱的冰雪世界。

停下来！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他脑海中炸开。

奇迹般地，就在他意念集中的那一刻，以他为中心，一道无形的丶温和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极速扩散开来。

最先察觉到变化的是沐霖。他猛地擡起头，惊愕地看向苏临。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种狂暴丶冰冷的能量因子，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变得异常温顺和平静。甚至连从屋顶破洞灌入的丶刀割般的寒风，似乎都减弱了几分凛冽。

紧接着，阿焱也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风……好像小了？”

雷擎锐利的目光立刻投向苏临。他离苏临最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从苏临身上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他看到苏临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负担。

而此刻的苏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但他的精神仿佛与周围的环境産生了一种模糊的连接。他能“感觉”到屋顶上那些不安分的丶沉重的积雪，能“感觉”到空气中狂乱飞舞的冰晶。他集中全部的意识，试图去“安抚”它们，去“梳理”那片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这样。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屋顶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嘎吱声显着减弱了。风虽然还在刮，但失去了之前那股想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劲头，变得“规矩”了许多。最神奇的是，星尘的呻吟声低了下去，他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有些茫然地小声说：“……好像……不那麽疼了……”

沐霖立刻检查他的眼睛，发现之前的充血和畏光症状竟然在快速缓解。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苏临，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明明之前苏临的治愈异能对这种疼痛类一点作用也没有，怎麽会？

“苏临！”雷擎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临。

那种奇特的连接感瞬间中断，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苏临淹没。他腿一软，倒在雷擎坚实的臂弯里，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我……我怎麽了？”他虚弱地问，声音沙哑。

“……你做到了。”沐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到苏临身边，仔细感知着他周身尚未完全平复的能量馀波，“是你让风雪缓和下来的，也是你安抚了星尘的精神痛苦。”

阿焱张大了嘴巴，看看屋顶，又看看苏临，最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苏临你……你不是只能治愈病毒和流血类创伤吗？”

雷擎没有说话，他只是收紧手臂，将虚弱的苏临更紧地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凉的身体。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丶担忧，以及一丝深藏的後怕。苏临刚才的样子，像是要燃尽自己一般。

“我……我不知道……”苏临靠在雷擎胸前，感受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我只是……不想大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