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供销社买了两坛黄酒,白酒要酒票,他一下子拿不出。黄酒可以不用,因为他们这就是黄酒原产地。但没票的黄酒要贵很多,三块钱很小一坛,都不会有两斤酒,就差没明着抢你了。沈瑞生边掏着钱边在内心吐槽,这钱都够沈淑芳吃一个月的葱油面了。不过这酒也不能完全算在沈淑芳头上,毕竟那是自己师父家,平时他也在送的。钢铁厂的家属院分两大块,一块就是沈瑞生他们那儿的平房区,好几条巷子,都是钢铁厂的。基本都是建国前的老平房改造一下,就分给职工了。还有一块,则是钱德发他们住的筒子楼了。前两年刚建好那会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是每层都有厕所,有水房,有公共厨房,用的还是煤气灶,可不是平房里的柴火灶!也就他们钢铁厂这种效益好的大厂给的起,其他单位想都不要想!筒子楼不多,拢共就建了五栋,每栋6层,一层6户人家,180户名额,谁都想要,当时还闹出了不少事。行政办的人笔芯子都快改冒烟了也敲不下来,最后还是厂领导拍板,每个部门按比例分配名额,再在自己部门里论功行赏,自己部门看着安排吧。他们车队也有两个名额,一个肯定是给钱德发,没有争议。还有一个,几个大男人在太阳底下剪刀包拳了一下午,最终何树荣获胜。当然,那次猜拳,沈瑞生没参加,他潜意识里觉得,许玉枝应该还是喜欢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也就没凑这个热闹。工作日的午后,家属院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在上班,少部分不上班的家属,也都在午休。沈瑞生还以为自己可能要在门口等一会儿,等师父他们午睡起来再进去。结果人才还没走到钱德发他们那栋楼的楼下,就听见有人喊他了。「瑞生!你这么早就过来了!」是郑红娟,系着围裙站在三楼楼道里向下望,一眼就瞧见了沈瑞生。「师母,你没午休啊。」沈瑞生打了声招呼,便赶紧往楼梯口走。楼道里还坐着几个人,听到郑红娟的话,都站起来往下看了两眼。「瑞生来了?你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啊!」「就是,累了那么多天,得好好休息才能补回精神来呀!」「还是年轻啊,我们老何昨天回来就睡下了,除了上厕所吃饭,就没离开过床,闹!现在呼噜还打得震天响呢!」……沈瑞生长腿一迈,三步一个台阶的上楼,很快就站在了楼道口,只是再往里走就不太容易了窄窄的楼道里挤满了人和盆,还有一地的水。都是车队的家属,除了许玉枝,今天不上班的都聚在这了,洗菜褪毛的,准备晚上的聚餐。「哦呦瑞生我给你让条路出来……」离沈瑞生最近的婶子,放下手里被她破了肚的鱼,伸手把盆往边上移。「婶子没事,你不用动了,我能走。」沈瑞生踮起脚尖小心的跨过各种盆,手上的两坛酒,也随着他为保持平衡而上下起伏。「瑞生你还带酒了啊!」齐芳看见他手上那系着红绸带子的两坛子,啧了一声。「不是说让你们家什么都别带的嘛!小许没和你说啊?」「说了说了!」沈瑞生赶紧解释道,「玉枝说红娟姐特意嘱咐了的,什么都别带,就带三张嘴。」「那你还带酒?」「这不是我们家想带四张嘴来嘛!」沈瑞生终于站在了钱家门口,不用再跳芭蕾,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就想着不让出力不让出钱的,总要出点酒吧。」郑红娟一愣,「还有谁啊?」「我妹妹,淑芳,您还记得吗?她今天早上刚好回来看我们,要明天再走,晚上留她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哦记得记得!」郑红娟连连点头,还扭头和齐芳她们介绍。「就那个在郊区农场的淑芳,比瑞生小了6岁,以前也来过咱们院子的……」「那让她直接来呀!这有什么!多双筷子的事情,瑞生你还要废这个钱!」「就是!大家又不是不认识!」几个婶子闹哄哄的一起责怪着沈瑞生太见外了。「这不是刚好晚上也可以喝吗!」「那你买点散装的不就好了,拿个玻璃瓶去供销社装,不给酒票也就2分钱一提!一斤酒也就两毛钱!你这坛子多好看呀!钱都花在坛子了!」郑红娟作为沈瑞生的师母,和他更熟,说话也就更直接。「你就算多带两张嘴来,都吃不了这两坛子酒的菜!」沈瑞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道理是这么说的,但他真要是拿两玻璃瓶散装黄酒上门吃饭,就是自己白长这岁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