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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下午放学後，路柒独自走出初中门口。

因是周五，并没有晚自习。这天轮到路柒值日，她走出校门时已是6点。想起今天老爸去她哥学校参加家长会，她琢磨着，自己回家後先把晚饭做了。

路上并不见什麽人，路柒走出大门刚拐了弯，树荫下慢慢走出一个男人。

阴影圈在他肩头，随他走动时点点退去，显露出男人的面容。

路柒待看清那张脸，撒腿便要跑。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手如铁钳般箍住路柒手臂，疾声问：“谢清和是不是回来了？！”

“关你什麽事？！”

路柒提高声量嚷嚷，试图唤来行人，旁边店铺打瞌睡的老板被外边动静吵醒，从柜台後狐疑地探头探脑。

“我是你爸，怎麽不关我事？”男人声音急切，钳住路柒的手箍得她生疼，“你身上带钱没有？谢清和回来了给你钱了吧？小柒，爸爸真的急需……”

趁男人松动手臂欲翻找路柒衣兜时，她如鱼一般挣脱他束缚，举起书包猛一下砸往男人脸上。

“你别想找我爸的麻烦！再敢来堵我，我叫我哥揍你！”

说完不等他反应，哒哒哒朝人多的地方奔跑，最终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回到家，路柒反锁上门，深吸口气，心脏尤在砰砰乱跳。

缓了片刻，她拣起落在地上的书包，打开冰箱，寻了青菜和鸡蛋，走入厨房预备煮面。

面刚做好，谢清和与路肆便一先一後进了门。路柒将面端上桌，正欲唤二人吃饭，却见二人面色皆不好看，进屋後什麽话也不说，一远一近坐在沙发上。

“……怎麽了？”路柒预感今天家长会发生了什麽事。

总不能是成绩的问题吧？她哥最近不是突飞猛进，都蹿进年级前二十了？

谢清和无言片刻，率先起了话题，谁知开口便是惊人之语。

“小肆，愿不愿意放弃高考，去国外学习音乐？”

路柒惊骇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去寻哥哥。

这丶这什麽情况？老爸在说什麽梦话？

路肆面色微僵，微微垂着头，碎发半掩下瞳仁漆黑，翻涌过情绪不明的波澜。

谢清和似乎并不恼他沉默对抗的态度，语气柔和下来，悠悠诉说过去：“你六岁时，我从外婆家将你接到市里，带你去少年宫玩，那时你便一眼喜欢上了吉他，一学便是六年。”

“我知道你喜欢音乐，却没有条件去支持，一味希望你踏踏实实学习，走一条更稳妥的路。这是我作为家长的失败。”

“我也知道你在音乐上更有天赋，可若要真的走上音乐道路，天赋反倒成了这圈子里最不要紧的东西。仅有天赋，不如没有。”

剖开自己的内心想法，谢清和指尖也渐渐发颤。他蜷紧掌心，昂起下颌望向路肆，眼底蕴着化不开的哀切，也有一个父亲的决心。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那位顾先生，愿意给予一切优异的条件支持你学习音乐，并为你规划好将来出道丶发行丶宣传一系列资源，只要按照他提出的这条路走，你能得到你所愿的任何东西。”

路肆忽然擡眼看他，漆黑深幽的眼睛里，跳动着讽刺灼人的光。

“条件呢？”

他淡漠吐字，仿佛在咀嚼什麽令人反胃的东西。

谢清和目光与他直视，“离开。”

谢清和闭了闭眼，“依照那位顾先生的意思，你和他必须有一人出国，要麽是你，要麽是他。”

路柒霎那间了然，这位顾先生究竟是谁，他又是谁，今天家里令人窒息的氛围又究竟源于什麽。

路肆直起脊背，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父亲，浑身笼罩阴沉决绝的情绪。

“这不可能。”路肆一字一顿，而後斩钉截铁，“我不会离开，也不会接受别人的东西。”

“——不可能？”

谢清和一直温和的面孔有一瞬间撕裂，“可以不要别人的东西，那你就可以早恋吗？”

“我从小怎麽教育你的？不要早恋，不要早恋，结果高三你搞这一出，还是和一个Alpha？”

谢清和的话语彻底戳中路肆深埋在心的愧疚，他一时哑然，如做错事的孩子般，脸上浮现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那茫然仅浮现几息，路肆脸上重归镇静，嗓音理智不似常人，也不似一个青春期少年。

“我思考过，也下过决心，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应当知道我是认真的。”

谢清和噎了片刻，唇角讽然勾起，像是反问路肆，也像反问当年的自己：“路肆，我问你，你现在拿什麽认真？——拿你的学业，拿你的青春，还是拿你十七岁的短暂人生？”

路肆未能开口。

谢清和脸上浮现淡淡的疲惫，“你的决心，终究敌不了一个决意拆散你们的成年人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