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同年龄被收养的孩子,注定性格与经历将大相径庭。
两岁的小儿子认知还未确立,很快融入了顾家的新生活,并自然而然地将家人们当做至亲,认为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而已经13岁的少年,心底感谢着顾家的收养,可到底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家庭,性格独立,也更为细腻敏感。
他与顾渐薄年纪不相上下。
两个已经认知成熟的少年,很难将对方视作亲人,朝夕相处,这份顾奶奶期待已久的亲情却化作了另一种情感。
顾渐淮17岁时,与他名义上的哥哥确定了交往关系。
他的分化比寻常人晚得多。18岁成年时才确定分化为Alpha。
随之而来的是,顾奶奶发现了这份隐秘的恋情。
作为旁观者的小儿子顾渐澜,并不知道那时他的两个哥哥经历了怎样的双重压力。那时他才七岁,半懂不懂,只知道顾渐淮去了国外念书。那时他还为此闹了很大的脾气,顾奶奶怎麽哄也不肯吃饭。
顾渐澜已不知道,他的二哥那些年在国外经历了什麽。
後来长大才约摸了解,顾渐淮在意大利读的大学,学习工商管理。那时他们学校和隔壁美院组织了一场画展,他作为学生会的组织人之一,因而结识了江漓。
他们渐渐相爱了。两个孤儿在异国的土地上,一个刚经历过一段失败至极的恋情,一个完全不懂什麽叫爱,互相同病相怜,舔舐着彼此的伤口,深爱到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
成年人已经学会虚与委蛇和表面功夫。他们更能为过往幼稚的行为感到羞耻和惭愧,也更能懂得感恩。
顾渐淮决定回国,带着江漓来见顾奶奶。
本来一切正常。顾奶奶真心祝福着他们,顾渐薄亦待他如兄长,11岁的顾渐澜也按捺着脾气祝福哥哥。
但江漓还是知道了往事。
也许是哪个碎嘴的顾家阿姨,也许又是哪个话多的亲戚,也许江漓本身便对顾渐淮为何离家多年抱有疑问,才留心调查。
江漓的心理医生说过,他有很典型的偏执型人格。幼年在福利院的经历使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与顾渐淮交往期间,一度得到控制,可後来便开始渐渐失控。
他们陷入了无休无止的争吵,也许还有更多,犯了病的江漓像只刺猬,恨不得将爱他的人刺得遍体鳞伤。顾渐淮的忍受反倒让他寻到新的发泄口,顾家人,尤其是顾渐薄,亦深受其害。
後来他们便分手了。
江漓回到国外,开始尝试服用违禁药物,寻求得到一时的精神安宁。他因此进了医院,又因此得知他怀了孕。
江漓停止服用药物,不顾医生劝阻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即便医生说他可能天生便不健全。顾渐淮在很久以後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当初的大学校友在医院工作,遇见了江漓来孕检。
他选择了飞往江漓所在的地方。那时的他抱着怎样的心情,旁人已无法得知。毕竟这仅是他与江漓的事,与第三人无关。
空难在航空史上发生的机遇小之又小,小到几乎可以将它视而不见,却又不能说完全为零。它发生的机遇很小,但一旦遇上,便再无生还可能。
江漓在那之後病情彻底失控,丧失了抚养一个孩子正常成长的资格。
顾渐薄在那个清晨踏上异国的土地,来到顾渐淮曾生活多年的城市,在疗养院听完医生建议,最终以那个孩子亲人的名义将他收养。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
用故事来形容,似乎因为它具有很强的戏剧性。
可它包含了许多人的人生和数十年光阴,它平静地丶戏剧性地存在着,无人能够抹除。
因为抹除它,便是抹除了自己的前半生,也抹除掉了那些曾鲜活地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人。
顾渐薄从没有刻意遗忘那些记忆,他怀着往事的经验,在黑暗里摸索着石头过河。在抚养那个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收获永远比失去的多。
于是他渐渐走了出来,趟着水跋涉着上了岸,见到了30岁丶40岁後才能见到的人生风景。
他拥有了再度去爱的能力,也在那时遇见了温初霁。
“你的父亲很爱他,也很爱你。”
顾渐薄对顾放如此说,“你是怀着两份爱意出生的。”
“而现在,我们也爱你。”
顾放终于明白顾总对他的阻挠是因为什麽。
顾渐薄明白,他家孩子一直期盼着江漓的到来。
顾渐薄也需要江漓的到来。他不希望顾放稀里糊涂地因为选择了一个人,而失去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