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他正深陷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对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鸿远建设深陷舆论漩涡”、“李某某接受调查”等刺眼标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苦味和一种大厦将倾的颓败气息。李处长的倒台像一记重锤,砸得他眼前发黑。他怎么也没想到,张鸿远竟敢如此大胆,在消防设施上偷工减料到这般地步,简直是自掘坟墓!现在,调查组像一把利剑,城北项目彻底烂了,连带他林深也被架在火上烤,古城保护项目还如何能按照原计划推进。他苦心经营的名誉、前途,此刻都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就在这焦头烂额、心乱如麻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林深带着被打扰的愠怒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一缩。温见微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身影有些清瘦却挺拔如松。她手里拿着那份建筑学院提交的修订方案文件,目光锐利如冰锥,穿透室内弥漫的烟雾,直直钉在他脸上。林深的心猛地一沉。燃味坊里,时燃那双燃烧着鄙夷火焰的眼睛和她掷地有声的话语——“你这种人,精于算计,满心功利……你,才真正配不上她!”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虚混合着被看穿的狼狈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温见微的视线。“见微?你……”他试图找回惯常的从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温见微没有寒暄,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份修订方案放在桌面上。随即,她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正是那条关于城北火灾消防设施失效的新闻推送,标题触目惊心。“林教授”她的声音清泠如泉,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林深紧绷的神经上,“城北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你怎么看。”她目光如炬,逼视着林深:“现在,看着这份修订方案,看着那些被你强行嵌入冰冷商业模块中的历史建筑……你还坚持认为,你的‘效率优先’是对的吗?”她的质问如同剥开层层伪装的利刃,直指核心:“到了这个时候,明知道某些底线一旦突破,后果就是人命关天,就是身败名裂!你还要为了为了某些人的利益,继续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下去吗?”林深的脸色由白转青,额角的汗珠细密地渗了出来。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指节发白。温见微的指控像冰冷的针,扎在他最隐秘的痛处。“我不知道你和鸿远集团之间到底有多深的利益瓜葛。”温见微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这沉重的背后是多年相识的一丝不忍,“但相识多年,我真的不愿看到你……走错了路,万劫不复。”这声“不愿看到你走错了路”,带着一丝关切意味的沉重,像一道微光,刺破了林深此刻被恐慌和挫败笼罩的黑暗。他猛地抬头看向温见微,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似乎还有一丝为他担忧的情分?巨大的误解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濒临崩溃的心。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虚幻的救命稻草,一种混合着委屈、不甘和病态渴望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完秋雨连绵林深豁然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温见微面前,声音带着一种失控的激动。“见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他张开双臂,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汲取慰藉的冲动,竟试图去拥抱眼前这个他以为终于对她流露出“情义”的女人。“那些都是身外物!只要我们……”“林深!”温见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严厉,猛地后退一大步,动作迅捷而决绝,脊背瞬间绷得笔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厌恶和抗拒。“你疯了?”她的声音因愤怒和强烈的排斥而微微颤抖,“我对你,除了同窗和同事之谊,绝无任何其他感情的可能。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请你自重。”林深的手臂僵在半空,温见微眼中那赤裸裸的厌恶和抗拒,像一盆冰水,将他刚刚燃起的、病态的妄想浇得透心凉。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羞辱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绝无可能?”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孔扭曲,声音变得尖刻而恶毒,“你告诉我,温见微,你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上那个女人?那个时燃!一个在油烟堆里打滚、满身市侩气的女人!一个跟你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女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时燃”这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温见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剧烈的痛楚瞬间贯穿四肢百骸,让她眼前几乎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