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带着细微刻痕的硬质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麻木的神经。是那个银镯子,是时燃从不离身的银镯!巨大的、荒谬的、带着毁灭性冲击的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惊惶,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她胸腔里猛烈撞击。老天……可怜我了吗?今天……终于不再是刺骨穿心的噩梦了吗?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忐忑又虔诚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朝思暮想、几乎刻进灵魂深处的面容。时燃就躺在她的枕畔,离得那样近。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她脸上投下几道金线。她睡得正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眼睑下是掩饰不住的、深重的淡青色。唇瓣微微干涩,少了往日的饱满红润,唇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下撇弧度,像是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着无法解开的愁绪。她的一只手臂依旧固执地横在温见微腰间,另一只则垫在自己脸颊下,睡颜中透着一股脱力的沉酣,仿佛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长途跋涉才终于抵达此处。真的是她!温见微的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狂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瞬的黑暗后,眼前的人便会如晨露般消散。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指尖悬在离时燃眉眼毫厘之遥的空气中,隔着这微不可察的距离,颤抖着、贪婪地描摹那熟悉的轮廓——微蹙的眉峰,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线……明艳的一张脸。好想她。即便被这人亲手推开,被猝不及防地遗弃在冰冷的深渊里,这颗心依旧顽固地、病态地想念着她,想念到每一寸骨血都在疼痛地叫嚣。巨大的悲伤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迷雾,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是梦吧?一定是太过渴望而编织出的幻境。既然是梦……温见微缓缓闭上眼,如同献祭般,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万分的珍惜,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将自己的唇瓣,印上了时燃那微凉的、带着干燥纹路的唇。触感是那样真实而微涩。下一秒,身边的人猛地一颤。温见微还未来得及退开,甚至来不及感受那唇上传来的细微变化,一股强大得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袭来!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像钢铁的锁链,将她整个身体狠狠拉向那具温热的身躯,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紧接着,后脑被一只滚烫的手掌牢牢扣住,天旋地转间,唇上骤然压下的,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触碰,而是如同山火爆发般激烈滚烫的掠夺。“唔……!”温见微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吻得闷哼一声,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那禁锢的力量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时燃的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狠和失而复得的焦渴,滚烫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她微合的齿关,长驱直入,蛮横地扫过她口腔的每一寸领地,疯狂地汲取、确认着那熟悉的气息。急促而灼热的呼吸重重地喷薄在温见微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唇舌交缠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濡湿声响,在清晨寂静的房间里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时燃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要将温见微灼伤。这一切感官的冲击都如此强烈,如此真实,真实到……绝不可能是梦境。时燃……真的在这里。这个认知如同一柄冰冷的重锤,狠狠砸碎了温见微心中那点自欺欺人的幻梦。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委屈、不解、愤怒,如同被唤醒的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凭什么?凭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将她推入冰冷绝望的深渊?又凭什么在一个寻常的清晨,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的床上,用这样霸道的吻来宣告回归?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丢弃又随意捡回的玩物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刺痛蔓延开来。温见微没有睁开眼,泪水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从眼角滑落,流进两人紧密交缠的唇齿间,带来一片冰凉的咸涩。这突如其来的咸涩滋味让沉溺在激吻中的时燃动作一僵。她终于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那温顺的承受下是无声的汹涌泪水和僵硬的身体。时燃终于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情欲和迷茫,却在看清温见微脸庞的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彻底攫住。泪水。温见微在哭。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湖、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惊涛骇浪的眼眸,此刻盈满了破碎的水光,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成脆弱的一缕缕。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无声的哭泣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