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燃看着她碗里下去的速度,心头的担忧又悄悄浮起。抑郁症发作时,味觉如同蒙尘,再美味的食物也尝不出滋味。她不确定此刻的温见微,味蕾是否已从麻木中苏醒。“再吃点这个?”时燃夹起一块嫩滑的鸡翅中,放到温见微碗里,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哄诱,“我腌了好久呢,用了你喜欢的蜂蜜和一点点柠檬汁,一点都不腻。”温见微看着碗里的鸡翅,又看看时燃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其实没什么胃口,身体深处依旧被疲惫和一种无形的沉重感包裹着。但时燃眼中的光,像黑暗中执着燃烧的小小火苗,让她不忍心拂逆。她拿起筷子,轻轻夹起那块鸡翅,小口咬了下去。蜂蜜的微甜和柠檬的清新确实巧妙地中和了油腻,肉质也很嫩。她慢慢咀嚼着,点了点头:“嗯,好吃。”时燃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得了最高褒奖的孩子。夜色深沉,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两人躺在干净松软的被褥里,时燃的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在温见微腰间,指尖无意识地在温见微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滑动,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安抚。温见微闭着眼,身体放松地依偎着这令人安心的热源,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时燃浅浅的吻,带着温存和探索的意味,从温见微光洁的额头,一路细细密密地印到微微凹陷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温见微没有睁眼,只是无意识地微微仰起头,露出更脆弱的颈线,像无声的邀请。时燃的唇瓣便顺势而下,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流连,留下湿润而温暖的印记。她的手掌也顺着温见微腰际柔和的曲线缓缓上移,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在她单薄的肩背上温柔地揉按抚慰,驱散着白日里积累的紧绷。就在时燃以为温见微快要睡着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收紧。温见微几乎是整个人扑进了时燃怀里,手臂死死箍住她的腰,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身体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怎么了?”时燃的心瞬间提起,连忙回抱住她,声音带着困意未消的沙哑和急切,“做噩梦了?”怀里的人轻轻摇头,乌黑的发丝蹭着时燃的下巴。过了好几秒,温见微闷闷的声音才从时燃颈窝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恐惧:“……怕。”“怕什么?”时燃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怕醒了……你又不在了。”温见微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飘落的羽毛,落在时燃心头,却掷地有声。时燃的身体一僵,心疼和愧疚将她淹没。那个仓促离开的清晨,给温见微留下的阴影如此之深,如同刻进了骨髓。她用力抱紧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温见微的额发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安抚:“不会,傻瓜,我发誓,再也不会了,你看,我这不是在这里吗?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为了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时燃的吻变得更加炽热而具有安抚性。她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用身体和唇舌,再一次带领温见微沉入感官的深海。她的动作温柔而耐心,带着无尽的怜惜,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儿,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用灭顶的欢愉冲刷掉残存的阴影。温见微紧绷的身体在熟悉的浪潮中渐渐放松、舒展,最终在那令人战栗的释放中,发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时燃也早已精疲力竭。最近几乎没有完整的睡眠,情绪大起大落,那两次十二层的攀爬更是耗尽了她的体力储备。她紧紧抱着温见微,感受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浓重的睡意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地将她拖入了无梦的深眠。窗外又飘起来细雨,城市的灯火只剩下零星的光点。温见微睁开眼。身体是极度疲惫后的酸软,意识却异常清醒,像一根绷紧的弦。身边时燃的呼吸均匀绵长,手臂依旧松松地环着她,带来安心的暖意。然而,白天医院里母亲那空洞的眼神和歇斯底里扔过来的枕头,还有那些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完整袒露的过往,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寂静的深夜里汹涌回潮,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她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一点点挪开时燃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无声地走出卧室,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走向客厅。客厅里一片沉寂的黑暗。只有落地窗外遥远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电视柜,落在了角落一只细颈素白的花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