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在苏州。我父亲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少年宫的舞蹈老师。所有人都说,我继承了爸爸聪明的头脑,和妈妈精致漂亮的模样,那时……一切都很好。”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早已褪色的、虚幻的幸福画面。“我刚上小学那年,妈妈生下了妹妹。她那么小,那么软,像一块甜甜的小粘糕,特别爱笑,尤其爱粘着我。可是,妈妈生下妹妹后,好像就……不太一样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变得很沉默,有时会看着窗外发呆很久,有时又会无缘无故地流泪。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产后抑郁。只是当时……没人告诉我。”停顿了许久,温见微的语速变得缓慢而艰涩,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一个很热的午后。我在体育课上中暑了,老师让我提前回家休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攥紧了毯子的边缘,“我以为家里没人。那天妈妈应该带着绵绵去上早教课了,爸爸应该在上班。可是当我推开家门……”她的呼吸好像突然静止,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时燃立刻更紧地抱住她,掌心在她手臂上安抚地摩挲着。“我看到……爸爸……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温见微闭上眼睛,仿佛要将那不堪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就在卧室里爸爸妈妈的床上。”那个在她心目中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疼爱妻女的父亲形象,在那个瞬间轰然崩塌,碎成齑粉。“我吓坏了,爸爸看到我,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慌和……哀求。他在求我不要告诉妈妈。”温见微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措和痛苦,“我知道他做错了,错得很离谱。可是……可是我不想和他一起骗妈妈……我觉得妈妈有权利知道真相……”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所以……我告诉妈妈了。”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温见微平静讲述的话语声和时燃沉重的心跳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温见微的声音空洞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完美的家庭,幸福的假象……全都没有了。妈妈像疯了一样和爸爸争吵、哭喊、摔东西……家里变成了战场。爸爸……他不再是我认识的爸爸了。他沉默,逃避,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对我的……失望?还是怨恨?”“后来……他们分开了。”温见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怨爸爸。可是……妈妈也不要我。”这句话狠狠刺穿时燃的心脏。“她只要绵绵。”静静讲述的温见微,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时燃环抱着她的手臂上。“她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没有再看我一眼……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她抱着绵绵,走得那么决绝……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她试图为自己辩解,破碎不堪,“我告诉自己,绵绵还那么小,她离不开妈妈……这样……对绵绵最好……可是……可是她……”温见微说不下去了,好似被沉重的往事哽住了喉咙。时燃抱着她,温柔的安抚颤抖的身体,心口疼得像被撕裂。她能想象那个小小的、聪慧敏感的女孩,站在分崩离析的家庭废墟里,眼睁睁看着母亲抱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开,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和绝望。“她应该是恨我的吧?”温见微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虚空,脸上是深刻的痛苦和自我否定。“恨我毁了她完美的生活,恨我戳破了那层虚假的泡沫?今天那个枕头……她不是砸你的……时燃……”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醒,“她是砸我的,她恨我,一直都是。”“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温见微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却更让人揪心,“我恨他。我想……他大概也是恨我的吧?如果不是我多嘴,他或许还能维持那个体面的家……我们像两个被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隔着厚厚的冰墙。”“他后来辞去了大学的教职,开始下海做生意。他很聪明,生意做得不错,但也非常忙。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她的讲述平静得可怕,那些孤独成长的岁月,那些无人问津的恐惧,被她寥寥数语带过,却字字泣血。“第一次来例假……我很早就从书上看过,什么都懂。可当它真的来了……我还是很害怕,很无助……我在卫生间里,看着裤子上的血迹,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她能在我身边……”温见微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