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做完,沈流池再看表,九点四十二,很好,还有十八分钟。
终究是快到夏天了,气温渐高,一通活动下来额角还是出了点汗,沈流池特意带的香味手帕纸,拆开包装就能闻到甜腻的香水味。他皱了下眉,觉得这味道有点太刺鼻,岑钊看着很清爽一人,够呛能喜欢。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买条新纸巾,手机震响,沈流池立刻摸出来,看清来电人却有些疑惑,居然是他在银河科技的前助理。
“小沈总?”
助理那头很安静,不像在公司,但声音略微有些急:“您是有一位叫岑钊的朋友吗?”
沈流池愣了下,立刻应:“有,你怎麽知道?”
那头语速很快,声音清晰:“是这样,刚刚这位岑先生通过您之前的工作微信联系我,他在凤凰西路遭遇了连环车祸,他本人并无大碍,但事故中有人受伤严重,他作为现场唯一有急救经验的人陪同伤者一齐去了市中医院,所以今天可能没办法准时和您见面了。”
沈流池已经顾不上工作微信的事,先立刻抓住关键词:车祸丶无碍丶市中医院。
他微微呼出口气,刚刚等待的闲适心情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冲散:“他是什麽时候告诉你的?”
助理答:“三分钟前。”
沈流池把纸巾一扔,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把他的微信推给我。”
周六,市区路堵得厉害。沈流池开车开出一脑门热汗,又一次後悔自己为什麽要把见面时间定在十点钟这种出游高峰期。
好不容易挨到医院附近的街口,车子就像粘在地上的蚂蚁再也挪不动一步,沈流池直接就近叫代驾过来开车,自己下车直奔医院急诊楼。
市中医院是距离凤凰西最近的三级甲等医院,即使没有连环车祸,平日也是人满为患。
沈流池一头扎进急救中心,身後紧跟着停上坡道的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声响吵得人心慌。
“前面让一下!”
担架车擦着沈流池脚後跟推进来,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下巴往下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伤到哪了,脸色白的吓人。
沈流池有点看不了这个,忙不叠别开眼往後避让。大厅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沈流池在人群里穿梭着找了两圈,始终没看见岑钊的身影,手机上的好友申请也迟迟没有通过。
他心里着急,想找人问问情况,但大厅诊室分流台哪哪都是一团乱,一时半刻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一个健全好人。最後还是卫生间保洁给他说刚刚已经来了一波车祸伤者,这会有两个已经被推去了三楼手术室。
手术室除了病人家属一般不允许旁人在外等候,沈流池觉得岑钊应该不在上面,但脚下还是耐不住地往楼梯方向走。正是午饭点,等电梯的人实在太多,他直接略过电梯走到楼梯间,刚一拉开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沈流池?”
听见声音的瞬间,沈流池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但垂眼的功夫又瞥见岑钊衣服上的血迹,又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岑钊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瞥了眼,摇头:“後车乘客的,那小孩断了条腿,得先做清创,一楼人太多了,去的二楼门诊手术室。”
沈流池同他对视了几秒,目光又移开上下打量着,确定岑钊不论是站立姿势还是说话神态都无异常後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拉着人离开楼梯间,一直到出了急诊楼,两人一齐站在阳光下,沈流池才松手,嘴上掩饰道:“里面人太多了,说话都听不清。”
岑钊嗯了声,又认真说抱歉:“今天沈老板的计划要泡汤了。”
沈流池瞧着他,抱起手臂:“你觉得一个航海节能有你的安全重要吗?”
岑钊好像没听懂:“什麽?”
他目光看过来,逆光下瞳色比往日要深一些丶热一些。
沈流池被他这麽盯了一会,还是撑不住先一步移开眼:“没什麽,你确定身体没问题?不需要体检一下?”
岑钊很体贴地没有戳破他拙劣的话题转移,想了想,撸起衬衣袖口:“这个算问题吗?”
沈流池一落眼,就见岑钊右手小臂外侧有很明显的一块撞击淤青,足有巴掌大小。如果没记错,刚刚和岑钊走这一路,自己拉得都是他的右手臂,这人怎麽不知道喊疼呢。
他嘴唇刚动了下,岑钊像是立刻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稍微曲起手肘啧了声:“有点疼。”
沈流池到嘴边的责备只好咽回去,换为关心:“是不是伤到骨头了?我和你去拍个片。”
哪有那麽严重,岑钊赶紧摇头,拿出专业态度:“不至于,我好歹也是个医,沈老板可以相信我的自我判断。”
沈流池见他确实活动自如,表情也不痛苦,于是点点头,但还是坚持要带着对方去买跌打损伤喷雾。
岑钊这次没拒绝,结果刚进门诊就被沈流池忽悠着挂了个骨科号,只好乖乖检查完,最後拎着一袋子膏药喷雾冲沈流池耸肩,那意思,确实没事吧。
沈流池不怕麻烦,就是求个心安,就像岑钊说的,他毕竟是个医,有操作要求,手臂这种部位还是要多注意。
岑钊看着他买来冰矿泉水给自己冷敷,心底感觉很微妙,一方面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能麻烦人,一方面又觉得熨帖得很,尤其沈流池手掌握上来的力度很轻,撑在他手腕下面,凉冰冰的,乱了一早上的心也缓缓静下来。
岑钊坐在椅子上,看着沈流池给自己敷手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专注。
而偏偏沈流池又是个特别不喜欢别人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人,旁人的视线是一分钟都忍耐不了,岑钊的目光至多可以忍耐三分钟。
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就在沈流池想松手避开喘口气的时候,却听岑钊忽然开口:“沈老板,我能问你个事吗?”
沈流池愣了下:“你说。”
岑钊擡眼对上沈流池的眼睛,眉宇间情绪倒是称不上紧张,却比平日更认真些:“这些天,为什麽没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