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自己独属的休息室,银发雄虫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看着上面的某个名字,安静地呆坐了很久。
胜利……当真那么轻易吗……
最近这段时间虫族的战报就像是一封喜讯通知单,军部总是迅速地给出了令无数虫欣喜的结果,但却似乎始终忘了详述过程。
与结果相比,过程不重要吗?
如果说一道题目或许还能回答是,但,虫族面临的分明不是一道非错即对的计算题,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战争的军报,内容应当包含敌我双方对战的数量,策略,使用的武器设备……以及各自伤亡数量。
军部似乎沉迷于披露星兽的死亡数量,沉迷于曝光星兽的死亡画面,这并没错。从鼓舞士气,安定联盟内部的角度来说,军部的这种举动并没错。
但……虫族呢?
一个字也不提的虫族伤亡,是还没来得及统计,还是那个数字……早已不能公布。
紫色的瞳孔有片刻的失焦,银发雄虫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通讯器上的那个名字,也有些看不清那个名字旁边蓝发雌虫的虚拟模样。
曾几何时,蓝发雌虫还在首都星的时候,曾跟斐洛说起自己的训练生活,也说起自己的士兵和战友。
那个时候的雌虫,是最像斐洛熟悉的人类的时候。
或许是都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原因,提起自己战队里的虫的蓝发雌虫,他不会像首都星大多数贵族雌虫那样用精神力等级去描述对方,也不会用某个尊贵的姓氏却界定对方。
哪怕面对的是斐洛这样的贵族雄虫,蓝发雌虫依然自然地轻笑着同他说起自己那些出身贫寒的战友。
他说他的士兵有多么的骁勇。
他介绍他的战友有多么的善战。
他说……
“斐洛”
“我们军雌有军雌的职责。”
一句职责,蓝发雌虫因此常年留驻边境星域。
哪怕他出身贵族,哪怕他是烈士遗孤,但,只为了自己的职责,只为了自己的坚守,蓝发雌虫还是选择了奔赴前线。
这样的选择斐洛当然不能说错,只是,戈尔,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还存在于这片宇宙的角落,看到如今惨烈的战场,如今陨落的军雌……你会不会难过。
雄虫的视线逐渐朦胧,紫色的瞳孔宛若两个倒映在水面下的月亮,湿润,也摇晃。
真奇怪
明明收到戈尔疑似战亡消息的那天,雄虫没有流一滴泪。但此刻,听着从前线传来的各种喜报,雄虫却是突然红了眼尾。
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会难过,为什么他现在会想起那只仿佛已经在逐渐被遗忘的雌虫,为什么听到喜报他的心绪一半上扬,一半却使劲下落。
这……是为什么。
没有虫能回答斐洛的疑问,安静地坐在自己专属休息室里的雄虫也无法自己找到答案。
他只是直觉地觉得有些不对。
毕竟那样强大而生命热烈的雌虫消逝得太快,快的他似乎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快的他似乎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还有那一封封从边境星传回首都星的喜报,仿若灿烂的繁华盛开在烈火之上,雄虫听着喜讯同样抑制不住地为之心喜,但,那点喜意似乎每次蔓延没有多久就无声地被蒸发殆尽。
一颗时刻悬在刀刃之下的心,哪怕高兴,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但还好,大概命运也不忍雄虫接受这样的折磨,很快,悬在斐洛头上的那把刀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殿下”
“这是我们收集到的诱杀计划相关的全部资料。”
一只陌生的雌虫,在接受完斐洛的精神力安抚后,借着感谢的名义无声而迅速地靠近如今守卫越发严密的银发雄虫身旁,低声说了一句话。
没有虫注意到陌生雌虫低声说的那句感谢以外的话,除了刚进行完精神力安抚明显有些疲惫的银发雄虫自己。
但就是这一句话,就是这一句短促而无虫听见的话,让斐洛反常地坚持把这只雌虫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甚至还不允许任何虫进入打扰。
由于战事爆发以及斐洛身份特殊的原因,再加上他的心理状态,如今的银发雄虫明面上在首都星出行自由,但实际上早就接受着严格的管控。
除了他进行精神力安抚时有可能接触到其余虫族以外,生活中雄虫见到的,遇到的每一只虫族,都是经过联盟各部门筛选过一次又一次,确定没有危险的。
但即便防范如此严密,到底,虫族们还是百密一疏。
不安地握紧拳,莱斯利也不知道斐洛为什么突然会单独同一只刚从前线返回来接受精神力安抚的雌虫见面。
可哪怕莱斯利不知道原因,但不安的情绪依然逐渐在雌虫心上蔓延。因此尽管阻拦不住斐洛,但金发雌虫还是迅速把这件事汇报了上去。
而屋内,银发雄虫却是并没有像门外众虫猜测的那样在同陌生雌虫对话。相反,看着手里的资料,斐洛沉默了很久。
这不是一份太长的资料,其中很多记录部分甚至堪称简略得有些没有逻辑。
看得出来,整理这份资料的雌虫自己或许都不清楚他口中‘诱杀计划’的全部内容。但,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抬起眸,斐洛望着面前这位陌生的,身着第三军团肩章的雌虫,呼吸突然变得很慢,很慢。
仿若一场阴云终于降落了下来,仿佛压在胸前的巨石彻底落了下去,看着面前的雌虫,看着他的肩章,斐洛突然松了手,仿佛再也没有丝毫力气,甚至都握不住手里这薄薄一份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