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煜举着的茶杯後嘴角上扬,轻笑一声:“自然是人为,朕心中有数,杀的都是些逃窜入却苦寺的凶犯。”
叶无言突然想到什麽:“西山也有一衆逃犯,锁楚楼下面也有,却苦寺不能这麽巧吧?”
“都是三叔的手段。”苏玄煜肯定道。
苏玄煜抿了口茶,偷偷打量叶无言的反应:“几日後,朕会举办祭天大典,给你独有的名分。”
叶无言并不意外,这将是清河观成皇室正统的有力一推,甚至能与却苦寺的百年传承相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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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皇诏天下,举办祭天大典,封叶无言为第一神官,祈福大煊国泰民安。煊皇愿国家长治久安丶和气致祥,年号由元朗,改为寿锴。
叶无言穿上厚重的祭袍,被苏玄煜唯一的女暗卫蔻红摁着上妆。
大祭司服挂有铃饰,一步一响,被风卷起的红丝带添几分神性。
叶无言位居高耸的游车上,百花锦簇,游百街驱邪散福气。他神情端庄,四周还有几个童子,均借舞撒花瓣散福。
苏玄煜位居祭坛前,恭迎神官大人做法开坛。
苏玄煜同样身着繁琐的龙纹红袍,心情愉悦,不像恭迎神官,像迎娶新娘。
恰时,一声童言无忌,清脆悦耳:“他们两个好像成婚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後的大人急忙捂住嘴。
苏玄煜耳力灵敏,微微一笑,此时的他正搀扶着神官走过花路。
祭典过後,家家户户抱着孩子争先恐後,请神官大人摸头,他们相信“仙人抚顶好运来”,被神官大人抚摸过的人都能得到好运。
此时的朝廷百官也都身穿常服,抱着家中幼子企图蹭个好福气,早就将不满叶无言一事抛之脑後。
苏十三站在酒楼顶层的雅间,痴迷地将目光黏在叶无言身上,才短短几日,便思念得抓心挠肝,片刻都不想等。
叶无言能从他们手中活下来那麽多次,何尝不是上天给予他的另一种金玉良缘……
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活出一个月,偏偏叶无言可以,那麽他愿意多分给叶无言些宠爱,起码让他从皇兄手中多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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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想好了,不说话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叶无言结束游街,擦掉妆粉立刻前来审讯,整个人阴恻恻的,每一缕翘起的乱发,都透露着他的疯。
明明上一秒还装作清风朗月,此刻比谁都像魔鬼。
叶无言面前绑着的,是第n轮来刺杀的刺客。他与苏玄煜商量好,在苏三一党彻底动手之前,他会一直待在玉言宫引蛇出洞。
前来刺杀的刺客,完全不是青月与飞鸟的对手,更遑论苏玄煜暗藏的其他数名暗卫。
见审讯无望,叶无言又清洗了便双手,忙得去处理其他事。
处理的自然是猫妖案的幸存者:万钟祥。
叶无言慢慢引导:“能否开口说话?”
万钟祥被送给苏十四医治,然而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治好断舌之残。
万幸万佑济割舌的手法并不娴熟,还留有截短舌供人发音。
万钟祥“呜呜”杂音下艰难吐露:“咔……咳……银。”可以
叶无言淡淡地笑,有些冷道:“说不清楚没关系,我还有一问,你可愿意在衆人面前将过往一遍遍讲出来?”
万钟祥起先并不理解,在隐晦暗示他用过往经历丶为煊皇造势後,他虔诚点头。
用手指蘸水写道:为诸位恩人效力,是我之幸,万死不辞。
叶无言用指尖划掉“万死”:“死倒不必,陛下会特意派人关照并保护你,也会给贵府夫人施加保护。”
“只要你愿意背井离乡,控诉儿子恶行,宣扬陛下美德,我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丶留你做事。”
提到他的儿子,万钟祥的愤怒和哀伤参半,烧痕的疼痒无时不刻提醒着他生下一只恶鬼,回忆起往昔夏日的粘腻汗水,滴落伤口後沙痒刺痛。
彼时他没有尊严,被无底线地圈养折磨,成日的惨叫,致使他喊坏了喉咙,能再度说话,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报。
万钟祥痛哭流涕,手指不住地写:我老了,也算死过了八年,比生儿子的痛在八年里经受了数千次,公子大可放心。公子救我于水火,我自当为公子赴汤蹈火。
这不仅仅是巡游间为帝王造势,更是他八年折磨下的宣泄。
叶无言淡淡地看着他的满头银发,始终没想出安慰的话语,只好说:“辛苦了。”
莫名的,他转回到御花园某处,这里有口井,旁边有棵槐树,干树枝长得异常粗壮。
蓦地,一片枯叶飘落在了叶无言脸侧。
他紧紧握在手心,装作若无其事走开数十步。
一阵风袭来,仿若吹捧着他的面颊。
叶无言释怀地笑了,小声道:“老白,你这是怪我没有提早看你吗?不过,能让你记着我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