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凉透了,无论是新换的身体还是身份,都有了深入骨髓的裂痕。
果然,鬼就是鬼,换一辈子依然藏不住晦气。
于是,他産生了逃的想法。
那时,叶无言几乎没办法用理智思考问题,只想逃得越远越好,将所有是是非非的念头抛却身後。
只有这样,他仿佛才从未做过那位光风霁月丶自在洒脱的神官大人,为国为民的“好人”。
千般万般皆是妄念。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千疮百孔的可怜人,肮脏下作的小人。
叶无言眼眸中印着一轮明月,漾起点点涟漪。
他找不到重新开始的借口了。
叶无言没有那麽坦荡无畏。
他阖上眼,变回了被控制一生丶阅尽痛苦的傀儡。
——
御书房,苏玄煜召童清。
两人眼底均露出程度不一的疲惫,无话且静默。
苏玄煜淡淡道:“叶无言没死,你若是信,便跟朕去翮杳国。”
童清猛地擡头,他不是没有听到陛下疯了的传言:“陛下如何证明无言还活着?”
苏玄煜笑了:“我派人查到的。你去还是不去?”
童清又行一礼,头低了三分:“陛下节哀,务必要以国事为重!”
苏玄煜缄默良久,刻意起身,在童清面前甩袖出门。
气音仿若绵长的可惜,又像得意的指控:“不过如此。”
童清的眼睫颤了颤,待人走後,擡起头愣神许久。
当夜,苏玄煜写了一封信,写满了近百页纸,送信人往北快马加鞭。
当夜,苏玄煜也为海丞相与皇弟留了一封信,一页薄薄的纸,轻飘飘地托付了江山社稷。
——
路途长远。
伤怀过後,叶无言开始内耗自己做过的蠢事。
他回忆起去苏玄煜寝宫借住的初衷,只是为了躲避刺客。
不知不觉时常伤病缠身,苏玄煜命令他在那养伤,三番五次过後竟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大意到觉得睡龙床也不是一件很冒犯的事。
直到……他差一点就被睡了!
简直愚蠢过头,还不如被刺客一剑捅死。
叶无言的脸“唰”的一下黑了,手不受控制地在马车墙壁上捶了一拳。
“咚”的一声。
拳头青了一块,又痛又麻。
叶无言沉着脸,乖乖道歉:“抱歉。”
李寒空听着他略显人气儿的话,看破不说破。
她憋着笑继续赶路,大声回道:“无碍。”
李寒空首次见到叶无言时,便觉得他被情人伤透了心,现在火气发泄出来,脸色果然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