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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1页）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②

高安有课，叶行聿便回了自己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蒙简。从整摞的作业里翻找出那份刚刚被老师摊在师伯眼前大加夸赞的，扫了一眼纸页，暗暗叹息。

他在读大学前一直都是学校里所谓的“好学生”，读书勤奋，认真求学。每每作业试卷被各班拿着传阅，也有无数的老师同学夸赞他字迹工整好看，是考试得分的一大助力。于是他虽然一直知道与同学比起来自己写字虽算不上多麽优秀，但也并不是拿不出手。而现在看到这份大一学弟的作业，他才明白什麽是井底之蛙。

只抱着那一角四方天空就觉得见过全世界，他就是个井底之蛙。

抽出一张白纸，仔细认真地临摹下两个字，直起身子对比着看了两眼，他便不假思索地揉碎了纸团扔进垃圾桶。

“东施效颦。”

蒙简低声自评，放好了那份作业，像什麽都没发生一般，回到桌案後继续专心读他的文献。

有风吹过，生生燕语，呖呖莺歌。

连续高压忙碌几天，高安终于在一个清晨做完了手头的工作，缓了一口气，忽然後知後觉地有些纳闷。

他起身走到那边，靠着墙看低头学习的学生。

许久，看蒙简仍旧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高安轻咳一声。

“蒙简。”

蒙简吓了一跳，慌慌忙忙地站起来，就听见老师的下半句问话。

“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蒙简脸颊通红，声如细蚊：“没…没来得及。”

“你干什麽了？连续好几天忙得饭也吃不上，比我还忙。”高安蹙眉轻斥，擡了擡下巴：“去，吃个饭再来。”

蒙简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敢说别的，轻鞠一躬，直起身子的一瞬忽然天旋地转，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的老师西装革履抱着胳膊坐在一旁满脸严肃，若不是那一身挡都挡不住的书卷气，倒是格外不像一位授业的教授。

“老师…”

听到声音，高安也不说话，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出去叫了医生。

量体温丶检查丶嘱咐。一整套折腾下来，高安的话一直很少，只有在听医生说话的时候才格外礼貌地答应几句。

“老师…”待医生出去，蒙简又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微弱：“我没事…”

高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为什麽发烧？”

这样问出来蒙简不免心虚，挣扎着起身在床上跪下，老老实实地回话：“昨天晚上回去晚了，没有热水，洗了个冷水澡…然後从洗澡间回宿舍的时候，吹了点冷风。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

“为什麽那麽晚回去？”

“在图书馆查文献…晚了。”

高安蹙眉，“吃不上饭，也是因为功课？”

蒙简垂头不语。

高安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蒙简，你是不是又急躁了？”

这话一出，蒙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梁骨窜上来，顾不上还打着点滴的手跪得更端正了些：“老师…老师别生气，都是我的错，等回了学校老师狠狠打我，我以後再不敢了。老师，等回学校…好吗？”

高安神色平静地朝窗外看去，树叶枝桠丶高楼大厦，若是越过这些，是A大的松明湖丶崇礼塔，是他与蒙简，是老师与他。

良久，他终于开口，却并不是蒙简想听的话。

“我给你父母打电话了，他们在路上。”

蒙简吓了一跳，一瞬格外惶然无助，“您…您叫我爸妈来干什麽啊…”

“我对你很苛刻，我知道。”高安道，十分冷淡的语气，“这一年多打了你这麽多次，每次都打的不轻。今天早上你又在我的办公室里晕倒，还发着高烧。我认为有必要请你父母来一趟，他们有权利知道我对你做了什麽。”

蒙简连连摇头，“老师…老师，您别这麽说，老师对我很好。”

高安看看时间，站起身，“烧还没有完全退，你安心躺着，我去给你买点粥。”

“老师——”

可是老师没有理会他，径直关了门出去。

没有再可回旋的馀地，蒙简直挺挺地躺到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睛酸涩。

他从小听话，父母又宠，虽然是个男孩，却连一个巴掌都没挨过。如果被父母知道他在老师这里动辄罚跪挨板子抽嘴巴，只怕…房顶都能掀起来。

护士进来给他换药，看见他直挺挺的连眼睛也不眨，反倒吓了一跳。

蒙简察觉到，缓缓转头，“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你的家人呢？”

蒙简垂下眼睑，“去买粥了。”

“那是你哥哥吧？”护士手上动作快，顺便跟他闲聊：“对你真好。你发烧非得闹着说枕头太硬，枕被子又嫌太软，怎麽也不舒服不肯睡。最後还是他靠在床头上，让你枕着他的腿睡你才不闹了，他就那麽动也不动地抱了你四五个小时呢。”

眼眶肿胀，蒙简擡起空着的手揉了揉，低声道：“他…他是我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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