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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第1页）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②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安实在无法再拦着，索性往桌後一坐，拿起一份学生论文翻看，眼不见心不烦。

“老师…”沈青珵皱了皱眉，忽然变得很小心：“能…饶一回吗？”

邬毅凌还没说话，蒙简先瞪大了眼睛——这也能求饶？

在蒙简的认知里，只有实在挺不过去丶再打就要出人命的时候才能硬着头皮稍稍求个饶，哪里见过一下都没挨就讨价还价的？那不是找死麽！

果然不出他所料，邬毅凌并不言语，擡起眼睛看了沈青珵一眼，沈青珵立刻缴械投降，默默转过身，下一秒戒尺就砸了上来。

“还呛吗？”五下戒尺之後，邬毅凌开口，满是怒气。

沈青珵背对着老师诚恳地摇头，“不呛了。”

“谁乐意当着其他人让你没脸啊？”邬毅凌凝眉感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收你这麽个不省心的我得多发愁！”

“是。”沈青珵垂着头，非常能体会老师此时的心境，“我都替您愁得慌。”

噗嗤一声笑。

邬毅凌看了一眼实在憋不住笑出声的高安，顿觉丢面子，又提起戒尺狠狠抽沈青珵两下：“就你话多！”

“行了行了，打几下得了。”高安乐呵呵地起身拦住，“你还想在我这儿把他打得走不了麽？”

“你见过犯了错还这麽能说的人麽！劝我干什麽？要是小蒙敢这样，你怎麽处理？说到底还是刺没拔干净！”邬毅凌越说越生气，当下就握着戒尺卷袖子，一副要正经揍人的姿态。

“好好好。”高安赶紧拦住，擡手叫蒙简：“去，带着青珵出去转转，等他把肚子里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再回来。可别让他在这儿招你邬老师生气了。”

三月的A市还残留着一丝寒意，蒙简紧了紧外套，含着点笑意看沈青珵：“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你们J市已经暖和了吧？”

沈青珵点头，“花都开了。”

“真好。”蒙简笑眯眯的，擡头狠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文人的浪漫还是很让人动容的，对吧？”

沈青珵只是点头，呆呆的样子看得蒙简想笑，偏了偏头：“这就是松明湖。”

沈青珵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停下了脚步。

湖水沉静和柔，四周的柳树刚刚抽了芽，偶尔拂过微风，树梢便在湖面上轻轻划过，漾起微波。

“你…为什麽想转来中文？金融不是挺好的麽？”蒙简找了个空闲的长椅坐下，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我一个高中同学也学的金融，本科毕业就工作了，在一家证券公司，薪酬真的不错。”

沈青珵咬咬牙在他身旁坐下，看眼前的湖，看湖那边的塔。

“我喜欢。”他道：“高考估分估低了，没敢报中文，其实能考上。”

“也许…这个专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蒙简笑了笑，想起本科四年那些让他也有些头大的基础课，叹息道：“这个专业不全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在诗词歌赋之前，你要学很多很多枯燥的东西，三更灯火五更鸡都是你的读书时。保研难，就业更是命中注定一样的玄学。和金融这种热门专业真的不一样，你要想好。”

沈青珵沉默一阵，问：“那你为什麽学中文？”

“热爱。”蒙简睁开眼睛，目光投的很远：“就按着这个方向走，翻过那堵墙，那边就是曾经的皇家园林，现在就剩断壁残垣了，就像史书上的那张照片。我高考完那时候，觉得不读中文就不算上了A大，觉得我一定可以为往圣继绝学，一腔热忱地就来了，然後就被现实打击得灰头土脸。但真正学了几年，才明白其实文学丶历史都是有温度的。一辈子很长，但是文学能让我看到光。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文学能带给我的充实和快乐，旁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比。”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沈青珵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眉眼尽是笑意：“和金融比什麽就业用处呢？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听了这话，蒙简愉悦地笑起来：“这我就放心给你了。”

“给什麽？”

“我本科四年的笔记。”蒙简转头看着他，轻笑：“一会儿跟我回宿舍，你都拿去吧。虽然我不是个多好的学生，但是我心细，做的笔记在全系还算有名，应该能帮到你。”

沈青珵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睛，确定蒙简不是在逗他玩之後一蹦三尺高，嚷嚷着说蒙简就是他亲哥。

然而两分钟後他亲哥就脸色阴沉地盯着一个方向出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眼神总觉得恶狠狠的。顺着蒙简的眼神看过去，湖的那边也是一样的场景，三三两两的学生，长椅旁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学生，没什麽特别。

“哥？”

蒙简回神，并不在意沈青珵这格外自来熟的称呼，僵硬地笑了笑，“没事。”

沈青珵不信：“你这没事都说的咬牙切齿的。”

蒙简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景象——如果他没看错，长椅旁帮中年男人把未点燃的香烟放回烟盒的学生就是程桑颢，而那中年男人…似乎是前几天来A市参加一场会议的某市领导人。

冷笑一声，站起身，“校内就应该禁烟！”

这话不知是对着沈青珵还是自言自语，以至于捧哏大师沈青珵也一时接不上话，便一边跟上他亲哥的步伐一边搬出万能话术应和道：“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