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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①

三月底，人间芳菲，春色满园。

窗外阳光和暖，靠西的那棵老杏树开了一树的花，一簇一簇的洁白如浮云一般。

窗内无声，蒙简抱着一本前几日从老师书柜里找到的《沧浪诗话校释》读的专心。

下课铃由远及近，蒙简合上书站起来，茶杯里凉透了的茶倒掉，重新沏上一杯庐山云雾。

老师的办公室里总放着两种茶叶，一种庐山云雾，一种六安瓜片。最早的时候他一直不知道放六安瓜片做什麽，後来偶得师爷翁勤元青眼，隔上几天就要被师爷叫去家里陪着坐坐或是吃顿饭，他才终于了悟。

将水烧开再略微冷却，先倒水後投茶，茶与水比例控制得合适。

茶叶在水中舒展游动，混着水汽的茶香渐渐溢出来，格外醇厚。

这一套沏茶的方式也是师爷教的。那时他刚得了老师承认，第二天晚上就跑去师爷家里软磨硬泡才得老爷子亲自手把手教着他。

他仍然记得，师爷家书房的灯光是暖色的，老人靠着沙发乐呵呵地看他坐在地上跟那几根茶叶较劲，忽然问了他一句话。

他问：“简简，回头师爷躺床上动不了了，你给不给师爷沏茶？”

那时的他仔细想了想，转过头一脸认真：“您都躺床上了，还是喝水比较好。”

老人瞪着眼睛，揪着他跪到地上，一边踹他屁股一边骂：“小子你早说这话，你求我三天我也不教给你沏茶！”

一声轻咳打断了蒙简的思绪，顺着声音回头才发觉老师已经在他身後站了许久。连忙撤开一步，低头，“老师。”

高安应一声，又问：“愣神想什麽呢？”

“没有，没什麽。”蒙简顿了一秒，还是承受不住老师的目光，头垂得更低，“想起师爷了。”

高安愣住，半晌才说出两个字：“理由。”

蒙简摸了摸後脑勺，仍旧低着头：“刚才给您沏茶，就想起师爷教我沏茶的事了……没什麽事。老师，今天晚上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知为何，纵然高安已经经历多了各种冷淡，但这话仍旧像一把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在他心上，将一颗心狠狠穿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晃，闭上眼睛又睁开，极力让自己的语气一如往常。

“怎麽，你经常去？”

或许是过于开心，或许是高安终究长他几岁丶藏情绪的本事要高明得多，蒙简并没有意识到老师的异样，听到问话也只是羞涩地笑了笑，答道：“师爷对我很好，让我隔个三五天就去陪陪他。”

高安站在桌旁，狠狠地咬住自己嘴里的肉，沉默不语。

“老师，您破格提教授的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师爷还不知道这事，您告诉他他肯定特别高兴。您跟我去呗…我在师爷那儿遇到过好几位师伯，好像……就您去的不那麽多。”

闻言高安冷冷瞥他一眼，“你觉得，得了老师青眼，你就有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是吗？”

蒙简呆住，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老师是怎麽品出这麽一层意思的，喃喃地唤一声：“老师……”

高安喉结一动，口腔里满是腥甜味，语气冷得能刺人：“蒙简你记着，在我面前，你多高的尾巴也给我藏起来，别翘着当旗摇，我还没死呢。”

“老师……”蒙简脸色一白，直挺挺跪下，“我要是说错了话，老师您教我罚我，我能记住。您别…千万别说这种话，我受不了。”

高安不看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玻璃杯，茶水清亮，更是如鲠在喉。犹豫几秒，索性端过来一饮而尽，仍旧冷冷的：“以後不准碰我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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