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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②

蒙简浑身一颤，又是一声低低的：“老师……”

高安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话说到底，他心里无论如何不甘丶如何酸楚，都是他自己既不争气也不讨人喜欢的缘故，无论如何也不关蒙简的事。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克制不住地拿了蒙简来撒气。

果然自己独立出来了就松懈许多，也会不由控制地挑着软柿子捏。

习惯性地自省之後，高安又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下来，“去学习吧。”

蒙简跪着不动，擡头飞快地看了看老师的脸色——并不怎麽友好，便又低下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老师您明示，我以後改。”

高安又沉默一阵。

终于开口：“不是你的错。”

蒙简试探着站起来，伸手去拿杯子，“那我给老师倒杯水。”

手指还没伸到桌上，那杯子就被高安伸手拿走放到离他极远的角落里，高安的语气仍旧冷淡得可怕。

“不用。”

蒙简又“嗵”一声跪下，“老师…您不想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哪怕您打我一顿也好，别憋着火气。”

磨叽个不停真的好烦。

高安蹙了蹙眉，手中的钢笔拍在桌上，冷声问道：“你就没点正事要干？後天的报告准备好了？文献读完了？别上赶着找揍！”

蒙简敏锐地察觉到老师的心情比方才更糟了，愈发摸不着头脑，低着头老实听训，僵硬但乖顺地笑了笑。

“有事要干。但是…显然方才我又犯了自己没有认识到的错误，想先求老师教我。”

“教你？”高安哼笑一声，听起来很是有些怅然，“我教你什麽呢？蒙简，你比我强。”

“老师您别说这话……”蒙简冷汗涔涔，连舌尖都哆嗦着：“无论什麽时候，我都任打任罚的，老师别自己生闷气。我自己什麽水平自己知道，青出于蓝胜于蓝……无论怎麽努力，怕是我这辈子都做不到。”

为人师与为人父母的心态大多相似，总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强过自己。举着托着，让孩子能借着自己的力往高走一走丶再往高走一走，是许多师者的愿望。

蒙简能理解。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的老师起点太高，仅仅是这一身的端正，他就需要用很多年来学。

可是高安仍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摇了摇头，“你起来吧，没有生你气。”

“我才不信。”蒙简摸了摸鼻子，找死的话说得飞快：“您进门还没生气呢，就我说了几句话才变了脸色的。”

高安不耐烦，猛拍一下桌子，怒道：“非得等我抽你才行是不是！”

蒙简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软软地笑：“我要是真的又惹了老师生气，挨多重的打都是应该…”

这话说的讨巧，初为人师的高安没有听到过，一直为人弟子的高安也没有说过——虽然更大的原因是翁勤元向来是提板子就揍，根本不会留给他说话的机会。

但，如果犯错的是蒙简或者其他得老师欢心的师兄，会不会有时间把这样乖巧的话说出口？

高安下意识地萌生出这样的问题，又努力地压下去，吐出一口闷气，起身亲自扶了蒙简起来，看着他一脸的诚惶诚恐，生疏地放低了姿态。

“不是生你的气，今天…课上效果不好，拿你撒气了。我…我下回注意。”

蒙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要长了耳朵就能听出来老师这是在给他道歉，蒙简一瞬间慌乱得手足无措。退後一步，小心翼翼地：“老师真不是生我气？”

高安摇头，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威严：“去做你该做的，後天读书会的报告敢出问题，别奢望我轻饶你。”

“是，老师放心。”蒙简立正应下，扶着老师坐了，续上茶水，在桌旁站了两秒，轻声道：“老师，您拿我出气是难免的，您别为这个难过。我是您的学生，是最不想看您把气憋在心里的人，气大伤肝。只要您心里痛快了，哪怕您真的为别的事打我一顿…我也认。”

高安擡头看着他，少年被金灿灿的阳光笼着，神色看不真切，但这话怎麽听都满是认真，不由得心里一暖。

轻轻笑了笑，道：“要拿我的得意弟子出气才能缓得过来，我还不至于那麽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