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她似乎是以为你会去才答应的。”
丁雨盈摩挲着还没编完的手绳,不紧不慢地将它塞进了口袋:“我还有事。”
“反正都是要送给她的,”丁雨眠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漫不经心地说,“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关系?”
丁雨盈脸颊倏地红了一片,手忙脚乱地昂着头,像是要质问她怎麽知道,然而半天也没挤出来一句话。
丁雨眠总共道破了两件事,一是丁雨盈的手绳,确实是打算送给周迩;二是周迩会同意去逛夜市,确实是以为丁雨盈会在场。
到达桐阳已经是晚间,等周迩急匆匆回家放完行李,赶到夜市和衆人汇集却没有发现丁雨盈身影时,兴致不出所料消了大半。
确认人已到齐後,她不禁大失所望,起初还寄希望于丁雨眠,如果是家里突发急事,那麽丁雨盈的缺席还能解释。但是丁雨眠明知她在起疑心,却什麽都没解释,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丁雨盈是一向乐意扎堆儿的性子。
周迩跟在狄静她们後头,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儿,最终压不下心里那股又闷又涩的滋味,于是随便吃了些章鱼小丸子填饱肚子,提前回去了。
路上,她突然没来由地感到怫郁,步子迈得气势汹汹,才走几步,肚中还没消化的食物翻江倒海,惹得她差点吐了出来,更加难受。
以前她只有丁雨盈相伴,心里从不会泛起多大波澜,可是现在时过境迁,在意她的人多了起来,她却在为丁雨盈一个人的远离丶排斥怏怏不乐。
路灯亮得晃眼,把她们曾一起回家时经过的路面照得一片亮堂,只不过那对朝夕相伴的影子,此刻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
周迩蓦地理解了丁雨盈所谓的寂寞。
不管是在集训,还是在夜市,只要丁雨盈不在身边,寂寞就像潮水,汹涌地拍打着她的心头。那麽丁雨盈,又曾接受过多少次潮水的洗礼?
周迩想起那天丁雨盈一直在问她:为什麽要留在馀州?此刻,她才明白她为什麽定要刨根问底,好在庆幸的是,此刻,她也终于知道该怎麽回答了。
想通这一切後,她顿时换了副精神面貌,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丁雨盈,告诉对方她的答案,但她没走几步,猝然愣在了原地:无需她找,丁雨盈就在眼前。
像她们的第一次重逢,丁雨盈拄着盲杖,正在步步向她走来,直到盲杖抵到了周迩的鞋尖:“不好意思。”
周迩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丁雨盈绕过她,兀自朝前走去。只是丁雨盈的动作小心翼翼,步子挪得迟缓,手中的盲杖与其说是辅助走路,不如说是用来找寻着某样东西。
恰在此时,丁雨盈大概也发觉到她没走开,试探性地回过头:“那个,我的手绳好像掉在这附近了,如果您方便的话,介意帮我找一下吗?”
“不介意。”
或许是因为两人相隔较远,并且周围杂音很多,丁雨盈没听出来她的声音:“太感谢了。丝绳的颜色是红色和金色两种,我还没编完,但是中间绑了一个文昌结。”
周迩随即低下头搜寻地面,好在那手绳颜色亮眼,没一会儿就被她找到了——它正静静躺在路沿边。要是换作丁雨盈独自来找,恐怕得费不少劲。
她拾起手绳,递往丁雨盈手中,後者摸了一番确认後,心花怒放,止不住地感谢,自述找了很久,最後还提出要请她吃夜宵。
“不用。”周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格外清晰,足够让丁雨盈辨识。
“你不是去逛夜市了吗?”
话音刚落,空气里的氛围瞬间变了。周迩垂着眸,方才还闪着雀跃的眼神霎时变得暗沉,她的问题直截了当:“你为什麽没去?”
“有点事。”丁雨盈的鞋底蹭着地面,含糊不清的口吻,任谁听了都能明了她在刻意隐瞒。
“那我今天回桐阳这件事,”周迩没有气馁,反而往前凑了半步,追问里带着些许急迫和希冀,“你知道吗?”
丁雨盈怯怯地又後退了半步:“是丶是吗?你不应该还要过三天才放假吗?”
周迩扯了扯嘴角,无话可说。
她心里尚存着一丝期待,丁雨盈亲手绑的文昌结,或许是在为自己的考试祈福。但事实瞬间浇灭了这点猜测:丁雨盈甚至连她几天後就要联考的事,都一无所知。
“回家吧。”周迩的鼻子有点发酸。
她们谁也没牵谁,路灯下,两个孤零零的影子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