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是火里求财。烧红的铁块敲敲打打,火星飞溅,一不留神就会溅在身上。有穿衣服还好,能挡上一挡,可谁家铁匠是穿着衣服打铁的?风箱丶火炉呼呼作响,比三伏天的老阳还要热上许多,不脱得只剩一条半膝的短裤都是好的了。
更别说铁块要是掉落丶滑落,碰着人身该怎麽样了,苏春声想都不敢想。
苏春声嘱咐赵虎庆,别那麽赶,一切以安全妥帖为主,劳逸结合,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他不是富家哥儿出身,旧时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没说去城里一定要买上什麽,三餐一定要吃上些什麽,清贫的日子他过得了,只求一桩,他要赵虎庆好好的。
夫郎说这话时形容真切,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一般的光彩,让赵虎庆心里十分触动,叠声应下。
还有那弯子坡丶青石山什麽的,苏春声也不喜。
他交代赵虎庆来往要走大路,不要为求快丶求捷径而走小路,雨天更是要谨慎出行。雨下过大就不用回来的,家里的老老少少他会照顾好的。
赵虎庆都应下。
黎明的天渐渐明晰起来,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时间像水一样流逝了。
苏春声讲到最後只一个请求,那就是:“亲一下。”
後面几日都亲不到了,现下要好好地亲一亲。
赵虎庆喉结滚动,闷声应了声“好”,然後将夫郎紧紧揽住,亲了上去。
不晓得亲了多久,只晓得唇舌纠缠时双方都使了不少力,把对方的嘴唇都亲红了。
唇边还麻麻的。
这样的感觉怕是没个一两天都消不下去。
苏春声满足了,从赵虎庆的怀里抽离出来,给了自己一个干脆:“你走吧,我回床上了。”
赵虎庆默了默,眼睛在夫郎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抓起柜子里的包袱和放在桌上的食盒,转身出了房门。
脚是要一直朝前走的,稍稍犹豫一些就想停下,想回头。
赵虎庆绷着面颊,闷声不语地穿过堂屋,打开西院的门,走出後合上,又到前院,打开前院的门,侧身出去,再合上。
天上晓星隐没,曙色微明,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见娘和嫂嫂的房中烛灯已亮,想是她们要起了。
门後头暂时没落闩也无妨,家里有人走动,都知晓是起身了,贼不会来。
心上稍安,但还是想着下回回来,不仅要去鸡鸭市买小鸡小鸭,还要去狗市一趟,买只健壮忠诚丶敢冲敢斗,能看家护院的狗。
踏出院门,赵虎庆一边想着这事儿,一边走远了。
他不晓得的是,他前脚刚离家,苏春声後脚就出来了。
在院门这儿裹紧衣衫张望了一会儿,看赵虎庆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了,才将院门关上,落下闩,再回到屋里。
早晨,满秋满夏起床,已不见二叔的踪迹,跑来问:“春声叔,二叔进城了吗?”
苏春声回房後歇了一阵儿,这会儿精气神很足,笑着应:“进城了。”
满秋满夏惊呼:“那麽早啊!”
苏春声转移话题,问两个小家夥:“晚上你们爹要回来了,想给他做什麽好吃的?”
“我爹喜欢吃辣辣的菜!”
“他喜欢吃鱼!”
一提到爹,两个小家夥眉眼里就有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苏春声这时候倒没什麽离别的思念与感伤,专心为这一家子弄早食,晚上和大哥嫂嫂他们坐下一起吃饭时,也没有。
夜里回到房中,一个人躺上床,柔得像水一样的思念就悄悄蔓延了过来。
你说身边没了那麽大一个赵虎庆,感受能不明显吗?
赵虎庆在时,苏春声得躺到床铺里头去,很里边,才能留出空间,让赵虎庆躺上来。天冷,有赵虎庆在,他手丶脚丶身都是暖和的,身边躺一个赵虎庆,比生个暖炉还管用。
苏春声还会跟他絮絮叨叨地说上好多话。
现在,枕头空了,被子凉了,也没人听他说话了。
更让苏春声牵挂的是,赵虎庆今日过得怎麽样?
累吗?有好好吃饭吗?现在又躺下休息了没?
这些他都无从知晓。
苏春声想赵虎庆想得睡不着,就把赵虎庆送给自己的那只弹弓拿出来,握着手里把玩。弹弓上的纹路他摸过许多回了,知道从哪儿开始就可以一摸摸到底。
铁制的弹弓,摸着好凉,可是多摸几遍,竟和苏春声的掌心有了一样的温度。
城中铁匠铺,刚回到後院小房间的赵虎庆自然也没睡。
他坐在简易的丶用三张条凳搭的木板床上,手上小心地把塞在竹筒中的画取出来,就着桌上一盏不是很明亮的烛灯,仔细看了起来。
他不看左半边的人,只看右边那个笑起来粲然明亮,像雪地里的篝火一样的夫郎。
作者有话说:
咱们甜甜的小夫夫暂时要分别几天啦,小别胜新婚,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