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从我让座开始,我就知道面前这位面相和蔼的阿姨一定会对我道谢,我甚至连客套话都在口里旋转几圈,现竟没想到一噎,思绪全都被打成碎末。
我低头看向我的衣服,很正常的黑白条纹衫和阔腿牛仔裤,偏属中性服装,或许又被我的头发误导,我随即有些失笑:“阿姨,其实我是男生,只是留着长头发而已。”
“哎呀,那是我眼拙啦。”她为她认错我的性别而不好意思地道歉,“很抱歉啊。”
“没事儿。”她给我的感觉很舒适,像沐浴在春天,我的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灿烂的笑。
车上的人渐渐增多起来,我就站在女人的身边,听她跟我偶尔说几句。她说她的儿子在崂山这边定居,许久未曾见过了,趁着国庆假期的尾巴,人少一些,就给他送些棉被褥。
“你也是在这边生活嘛?”她好奇地问。
“嗯,我就在麦岛站不远的天虹花园。”
“哦,那还挺方便的。”女人点头,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什麽似的,“那好像跟我儿子离得还挺近呢,他就是在小麦岛那边住着。”
我转头看向女人的面孔,越看越觉得她熟悉,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对,是廖国歆。
“阿姨,”我按下心中紧张又惊喜的情绪,嘴唇与声线颤颤巍巍,“您儿子干什麽的?”
“他呀,”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显,“在青岛大学当老师,好像是教写字,他爱这个。”
“……”我当即说不出一句话。
“你呢,这样俊俏,是干文艺活儿吧?”
我点点头:“我接稿画画,自由职业。”
“那不错啊,拿爱好吃饭很让人羡慕。”
能拿爱好当固定饭碗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是以此为副业来讨生活。
像女人说,她们当时或现在,几乎是根据薪资的高低和手头的经验去与一个职业挂鈎,很少会因为不合兴趣就撒手不干,所以被固定久了,她就很是羡慕那些拿喜好吃饭的人。
于是对于她的儿子,她就想一定要他去做喜欢的事情,用喜欢作职业。
说着说着,女人叹了一口气,面容竟稍显悲戚。
我猜她一定是想到不痛快的事,就廖国歆作想,我想能让她这样的大概就是婚姻了。
因此,我没有再继续和她谈下去,不难猜测,让她露出这样面孔的源头是我,我怕再与她深聊下去,到时候感情用事,酿成悲剧。
地铁很快抵达麦岛站。
在女人站起前,我低头扫视她手里拎着的被褥,想到此时人流不少,她单薄的身子拎着行李,拥挤在人群中很不方便。我的视线向上,她的额发里甚至能够察看到细微的汗珠,所以我自告奋勇,在她连声拒绝中,主动帮她把行李拿到出站口。
只是让我没想到,廖国歆就在附近等候。
甫一出站,我就看见这个男人。
他如之前一样穿着他最爱的格子衬衫,深浅不一的蓝白色基调,如清泉流淌,冲刷午後骄阳的热量,衣衫尾部随风飘扬,吹来凉爽。下身也是浅蓝色调的牛仔裤子,腿脚微卷,露出一小截脚踝,倒是有些文艺大学生的年轻与惬意。
有一瞬间,我看到了大学时代的廖国歆。
女人从出站就跟在我身後,如今趁着我发呆早就在我和廖国歆之间观察良久。我自觉失态,明明在车内已猜出他们的关系,却在亲眼看见时仍觉得不可思议,难免多留恋会儿。
“你们认识吗?”她是对着我说的。
我对她笑笑,有些泛着苦涩:“嗯,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大学也联系过,现在也是。”
“原来你们是同学啊,”她笑着说,对我露出深深的酒窝,在接过行李後,把它们递给廖国歆,又转过头,“那可要来家里坐坐。”
“不了,”我婉拒,“我家就在附近。”
在一旁一直没插上话的廖国歆也顺着他妈妈的话,邀请我去家中做客。他说家里正巧刚做好饭,这个点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吃过,但既然帮他母亲拎东西,那总要坐下喝杯茶的。
他妈妈也对我招手:“别不好意思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姑娘,怎麽比姑娘还害羞。”
我轻瞄廖国歆一眼,他一直在看我,随後我实在是无法拒绝女人的好意,便跟着去了。
这是我来廖国歆家中做客的第二次,这次家里不再有陆世清的身影,而是换上一位更具权威的女性。